秦媛正視著面前的少年,這才發現少年身上的氣勢不知何時已經完全不同了,好似這并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十三歲少年,而是一個久經沙場,殺伐決斷的中年將軍。
秦媛側頭打量他許久,這才沉聲問道:“你究竟是誰?”
府中的少年,就算再如何的天資聰穎,也不可能練就這一身的肅殺之氣,她微微皺了皺眉,復又擺了擺手,嘆道:“罷了罷了,我又何必問你,我又比你能強上幾分?”
康鎮聞言卻是笑了,他這一笑,身上那肅殺之氣頓時消減了不少。他低低的笑了幾聲,這才說道:“的確,我們二人倒是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
秦媛也隨著他笑了笑,但卻不再多問,只是又重新躺了下來,口中含糊不清的說道:“這倒是好,如此一來,你我二人倒也算是有了共同的秘密,倒是真可以對彼此放心了。”
康鎮見她姿態隨意,也側身靠在了車廂之上,低聲說道:“的確,大小姐能如此信任我,也是我的榮幸了。”
秦媛卻不再回話,迷迷糊糊的竟是真的睡了過去。
那邊京城里頭,此時也收到了眾人回來的消息,惠文帝聽張千稟道衛雍今夜便能回城了,眉頭頓時緊緊皺了起來,怎的這么快就回來了?
這一個月以來,惠文帝問遍了世家的子弟,竟是沒有一個適合的駙馬人選。家中有適齡子孫的大臣,無一不推脫說家中子孫早已有了婚約。這一時之間,京城里竟是喜事連連。
惠文帝又怎會不知,這不過是那些大臣眼見得舒家要倒臺了,一個一個自然是能躲多遠躲多遠了。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也罷,左右自己也不會虧待這個女兒,再等兩年也是無妨了。
話雖這么說,惠文帝心中卻還是存了幾分不滿的。這舒家行事實在是太過張狂,惹了眾怒不算,竟還鬧出民亂來。自己若是對他們手下留情,怕是百年之后就會留下個昏君的名聲了。
他抬手揉了揉額角,對一旁的馮山說道:“樂平近日可還好,她有些時日沒過來給朕請安了。”樂平便是惠文帝這唯一的公主的封號。
馮山聽惠文帝提起公主,面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他干笑了兩聲,似是在思量該如何開口,好一會兒才笑道:“回稟陛下,公主近日來倒是一直在宮里,”馮山頓了一頓,“這,公主純孝,見貴妃娘娘最近心情不好,便一直陪伴在側。”
惠文帝聽馮山提起舒貴妃,眉頭皺得更深:“舒喬還是那般胡鬧著?”
“這,”馮山猶豫了一下,半晌才干笑道:“貴妃娘娘怕是因著娘家的事情,心情不好,這才食不下咽的罷。”
“她是該心情不好。”惠文帝冷哼一聲,“她入宮十幾年了,朕念她身份不如其他妃嬪,對她多加寵愛,位份也是一抬再抬。現在她便食不下咽了,待到明日衛雍進了宮,朕怕她以后想吃都吃不到了。”
馮山聞言一喜,眼珠骨碌碌轉了兩圈,這才帶著幾分訝異的語氣說道:“陛下您可莫要動氣,太醫說了,您現在雖然身體康健,可是氣多傷身,還是要多多注意的好。”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惠文帝擺了擺手,便不再提起舒貴妃及樂平公主的事情。
翌日一早,休整了一夜的衛雍遞了牌子,進宮復命。
衛雍進宮沒多久,很快,大理寺卿吳紹平連同錦衣衛指揮使張千一同帶著人馬將承恩伯府團團圍住。
很快,宮中便傳出了消息,舒貴妃因為母家求情,觸怒了龍顏,被降為昭儀,從承乾宮遷到了位置偏僻的壽安宮居住。
寧王府中,收到消息的寧王狠狠地將一個梅瓶扔在地上,似是覺得還不夠解氣,又跑去拿多寶閣上的一盆翠玉盆栽。
一旁伺候的丁萬抖著手拉住寧王,尖細的聲音里帶著點哭腔:“殿下,我的好顛下,您可千萬不能再鬧了。如今這舒家倒了,娘娘日子不好過,可就要靠您來支撐了。”
寧王聽了他的話,手中的動作一頓,不過片刻,又狠狠地將那盆栽摔了個粉碎,怒聲道:“不過是一些勞工罷了,父皇也只值得如此大動肝火,竟還將母妃降了位份!可恨那衛雍,幾次三番的壞本王的事兒,若是通州那次......”
丁萬聽了他的話,立刻嚇得魂不附體,抬手就捂住了寧王的嘴,將他剩下的話全數堵了回去。
他四下看了看,這才貼著寧王的耳朵,小聲的說道:“殿下可不能胡說,那通州的事兒承恩伯爺可是全數擔了下來,可沒有爺您半分干系,您可不能白白浪費了伯爺的一片苦心啊。”
寧王面帶不耐的點了點頭,抬手將丁萬的手扒了下來,喘了兩口氣,這才回道:“本王都知曉,可是本王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丁萬見他神色冷靜了下來,這才退后兩步,低聲勸道:“殿下,如今舒家已經是墻倒眾人推,救不得了。您能做的,就是努力做到更好,若是能討了圣上歡心,說不定娘娘還能東山再起。”
寧王此時才算是真正的冷靜下來,他沿著書房轉了兩圈,嘴里不停的嘟囔著:“對,你說的對,母妃如今就只能指望本王了。”他猛地拍了下額頭,揚聲吩咐道:“來人,將書房收拾干凈。”
院中的丫頭小廝因著寧王大發脾氣,都不敢靠近。聽得里面傳來吩咐聲,只得戰戰兢兢的應了一聲,縮著頭推開書房的門。
書房之中一片狼藉,一眾丫頭小廝進了屋,向著寧王行了一禮,也不敢抬頭,匆匆將地上的碎瓷片打掃干凈,這才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寧王看著收拾整齊的書房,心情這才算好了一些,低聲對身側的丁萬說道:“你快快去將汪先生請來,本王今后該如何行事,還要好好請教汪先生才是。”
丁萬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
不多時,院中便響起了腳步聲。汪真跟著丁萬來到書房門外,聽丁萬細聲細氣的對著門內稟道:“殿下,汪先生到了。”
屋中的寧王呼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揚聲說道:“快快請先生進來。”
汪真隨著丁萬進了屋,對著站在書案后的寧王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汪真見過寧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