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略微垂了眉眼,低低的沉吟了片刻,這才開口說道:“微臣以為,譚大人在開封堅守了十數年,怕是再沒有旁人比他更熟悉開封的情況了。”他頓了一頓,方繼續說道:“如今開封知府尚且空缺,倒不如將譚大人直接升至開封知府之位,豈不正好。”
惠文帝聞言略微思索了一刻,緩緩點了點頭說道:“此話有理,這開封知府之位倒確實是適合,那便如此安排下去罷。”
沈慎起身行禮,恭聲應是,正欲退下去,卻又聽惠文帝開口說道:“沈卿且慢,朕還有一事想要與你說。”
沈慎身形微頓,再次坐了下來。
上方惠文帝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思考如何開口。沈慎也只是神色淡淡,垂目靜坐。
好一會兒,惠文帝才低咳了一聲,輕聲說道:“沈卿當日娶那蘇氏牌位回府,想必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如今已過半載,你也對忠勇伯府也算是盡心盡力了,沈卿可有想過續弦娶妻?”
沈慎眉眼微動,心中涌起幾分不安,卻很快平靜了下來。
他微微揚了揚唇角,掀起一個無奈的苦笑來:“陛下說笑了,微臣如今能夠娶到蘇氏已是心滿意足,再沒有什么續弦的心思了。”
惠文帝聞言一驚,瞇著眼睛仔細看著面前的青年。這青年身著一身緋紅色的正三品官服,更是稱的他面色如玉。然而此時,他那精致的眉眼上,似是染上了一層憂愁,叫人心生憐惜。
惠文帝從來都知道沈慎此人長相不俗,卻也從來沒有如此細致的端詳過他,今日一看,果然是驚為天人。
他今日將沈慎尋來,不單單是因著朝中之事,更是因為他這一段時日尋遍朝中上下,卻仍沒有發現一個適合樂平的青年才俊。
他猛然想起了沈慎,如此人才,堪能與他的公主相配。
只是,他也想到那蘇氏,想起自己曾為太子求娶過的這個女子。如今就擺在沈慎的祠堂之中,若是樂平真的嫁了過去,豈不是還要向那蘇氏的牌位磕頭敬香?
不過想了想沈慎的能力,惠文帝又將心里那一點點的不滿壓了下去,若是能夠得到如此佳婿,這些小事倒是可以忍一忍的。
更何況樂平如今的身份已經大不如前,雖然她沒有受到舒家的連累,而自己對她也疼愛依舊,但是勛貴世家卻是不愿意迎娶這樣一位公主進府的。
惠文帝正是懷著這樣的心情才將沈慎召來的,不過當他看到沈慎說起那蘇氏的表情的時候,便知道,此事,怕是不成了。
惠文帝雖然貴為皇帝,但是他終究是一個男人,所以他十分清楚沈慎當下這個表情意味著什么。
惠文帝略帶幾分尷尬的收回了眼神,抬手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這才繼續說道:“朕不過是覺得你如今忙于朝事,后宅也該有個人來照顧你了。”說罷他將茶盞放到書案之上,繼續說道:“那舒家的事情也處理的差不多了,蕭卿也該回來了吧。”
端坐在下方的沈慎似是沒有發現惠文帝這話題轉的生硬一般,也神態自若的笑道:“確實如此,臣聽說蕭大人已經返程,想必要不了多久便能回京了。”
惠文帝見他并沒有多想,暗自松了口氣,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說罷,便揮了揮手,“沈卿你自去忙罷,朕便不多留你了。”
沈慎這才緩緩站起身來,向著端坐在上的惠文帝徐徐行了一禮:“微臣告退。”
惠文帝望著沈慎離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再次嘆了口氣,似是自語般的說道:“可惜了。”
說罷,他便收回了眼神,繼續看著面前的奏折。好一會兒,才似想起什么一般,轉向身后的馮山,低聲問道:“今日早朝似是沒有看到太子,可是出了何事?”
馮山笑著躬身上前,低聲說道:“您忘了,早朝前太子曾派了李壽過來傳話,說是圍場刺殺案有了幾分眉目,太子天未亮便出宮去了,現下怕是還沒有回來。”
惠文帝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想起確實如此,便轉而吩咐道:“那你去東宮走一趟,看他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便叫他即刻來見朕。”
馮山立刻笑著應是,躬身向外走去。還未等他走到大殿門口,便聽到門外傳來了馮保的通傳聲:“陛下,太子殿下求見。”
馮山立刻將門打開,便見到太子站在大殿門外,一臉的喜色。
馮山立刻躬身向太子行禮,笑道:“太子您來的真是巧,陛下正差了奴婢去請您呢。”
“哦?那可真是巧了。”太子面上笑容滿溢,“孤正巧也有事情要上報父皇,倒是不必勞煩公公走這一趟了。”
馮山躬身應了一聲,這才轉過身,引著太子向殿內行去。
惠文帝見了太子進來,也低笑了一聲,說道:“你倒是來的巧。”
太子行了一禮,恭敬的問道:“不知父皇召喚兒臣所謂何事?”
惠文帝隨手指了指一旁的圈椅,示意太子坐下回話。待太子坐定之后,他才繼續說道:“朕聽說,你是因為圍場刺殺一案出宮,可是有了什么進展?”
太子聞言笑容更盛,向著惠文帝拱了拱手,說道:“兒臣此來,正是要向您稟報此事的。”
惠文帝聞言挑眉:“哦?那你且說來聽聽。”
太子直言笑道:“回父皇,今日一早,刑部大牢之中便差人來報,說是那汪真,召了。”
惠文帝面上的笑容一頓,急聲追問道:“你說什么,那汪真竟是招認了?”
“的確如此。”太子面上的喜色略微收斂了一些,沉聲說道:“那汪真似是怕死之人,刑部的人說,他們將人提了出來,還未等做些什么,那汪真便哭喊著招認了。”
惠文帝眉頭微微皺起,沉吟了一刻,才低聲問道:“那汪真可說了,是誰指使?”
太子面色一僵,頓時沉默了下起來。
惠文帝觀他如此神色,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抬手便將桌案上那盞茶擲到了地上,口中怒聲喝道:“這個大逆不道的畜生!”
那茶盞隨著惠文帝的喝罵聲,瞬時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