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二百九十四章 束縛

駱知行與那錦衣衛點了點頭,便領著秦媛往地牢深處的牢房走去。

駱知行想起方才那名錦衣衛的話,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微微側臉,看著秦媛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淡淡笑道:“你說你好歹也是個貴門小姐,怎的就混到了如今這個份兒上,竟是叫人聞之膽寒了。”

秦媛神色已經冰冷,聞言微微抿了抿唇,卻沒有立刻反駁。

她知道駱知行的話是什么意思,其實不只是駱知行覺得奇怪,連她自己也在想,曾經自己即便被人說是不拘禮節,可是也著實做不到親自動手用刑的地步。

思及此,秦媛微微的笑了笑,神色略顯落寞:“或許是因為現在的身份,讓我放開了手腳,所以做事便也更沒有了顧忌了吧。”

駱知行聽到她的話卻是沉默了。他不自覺的停了腳步,側頭看向落后自己一步的秦媛,卻只看到她眼眸微垂,臉藏在陰影里,竟是叫人看不清表情。

秦媛也隨著駱知行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這才揚起頭看向他,眼神堅定:“不過我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好,你們也不要覺得這是委屈我了。”她微微勾起唇角,“恰恰相反,我倒覺得現在實在是再好不過了,雖然我不再是蘇家嫡女,可是你們每一個人仍舊留在我身邊,而我,卻可以拋卻了那貴女身份的束縛,活的更加自在了,又哪里是委屈?”

駱知行聽得心中感慨,抬了手便撫上了她發髻,半晌才啞著嗓音說道:“對我們而言,你還活著,便是最重要的。”秦媛微微一笑,抬起右手輕輕拍了拍駱知行的手臂,說道:“既然如此,駱大哥也不要覺得愧疚了。”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藏著點點的笑意,“你總是對我如此溫柔,倒是叫我十分不習慣了。”

駱知行放在她頭上的大手微頓,好一會兒,駱知行猛地收回了手臂,呼的轉身,生硬的說道:“你果然是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對你好一點居然還跟我說不習慣,簡直是浪費本門主的感情。”說罷便也不等秦媛,大步向前走去。

秦媛也開口喚他,不過抿了唇微微一笑,抬步追了上去。

二人在一間潮濕黑暗的地牢前停了下來,駱知行掏了扇子遮住了口鼻,這才向著那牢中抬手一指,說道:“你要找的那楊慶,就在那里。”

濃重的血腥氣息夾雜著排泄物的騷臭味道迎面撲了過來,秦媛微微皺了眉,也抬手將口鼻掩的更緊了些,這才轉了頭向那牢房中看去。

牢中沒有點燈,秦媛只能借著身后墻上那燃著的火把向內看去。

只見漆黑的地牢中,一團污穢蜷縮在角落里。那人聽到外面二人的動靜,蠕動了兩下,似是抬起了頭來。

那人發絲骯臟散亂,糾結成一團,黑漆漆的看不清容貌如何。秦媛微微皺了眉,正欲問些什么,卻聽到一陣鐐銬撞擊的聲音,再抬起頭來,卻見那人已經沖到牢門前。

楊慶到了近前,秦媛才算看清了他當下的樣子。他手腳上皆是綁縛著沉重的鐐銬,身上的衣裳也已經破爛不堪,臉上頭上更是骯臟不堪,與當日那萬家寨的三當家相差的何止千里萬里。

此時他正雙手緊緊摳著圓木制成的牢房柵欄,眼睛死死盯著面前的人,干裂蒼白的嘴唇蠕動著,半晌才發出一聲粗啞的聲音:“大人......大人......饒命.......”

秦媛仔細看了面前的人兩眼,并未發現什么傷口或是刑訊的痕跡,這才側頭看向駱知行,疑惑的問道:“這是給他用過刑了?”

駱知行早在楊慶撲過來的時候便滿臉嫌惡的后退了好幾步,聽到秦媛問他,這才有些不情愿的開口說道:“用刑?錦衣衛那群家伙,有比用刑更讓他難受千萬倍的法子,哪里用得著用刑這么低端的法子。”

秦媛總覺得面前這人是在嘲諷自己,微微瞇了眼,淡淡的說道:“哦,是這樣么?”

駱知行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上前兩步,將秦媛拉遠一些,賠笑道:“當然,若是人是個嘴硬的,還是你那千刀萬剮的法子最好使。”

秦媛白了他一眼:“好好說話。”

駱知行這才再次轉頭望了一旁那滿臉期待的楊慶一眼,將秦媛往一旁引了幾步,覺得味道沒有那么大了,這才湊到秦媛耳邊低聲說道:“陸其重倒也確實是個狠人,他聽說這楊慶平日在山寨里最是愛干凈,還自詡風流倜儻,翩翩佳公子,便就將人扔到這里。”他說著,再次轉頭看了那牢中的人一眼,撇了撇嘴,“從扔到這里,白日里便不管他,每日里就給一頓飯,一碗水,到了晚上便就派了人輪番的審問他,接連幾日下來,這人就什么都招了。”

“竟是這么沒骨氣?”秦媛有點吃驚。

“不過是個土匪,能有多少骨氣,再加上他那大哥都已經死了,他硬扛著又有什么意思。”駱知行展開扇子,有些不耐的扇了扇,說道:“其實我方才就想跟你說這人怕是沒什么隱瞞了,可是又覺得以你的性子,不見到人定然是不信的,這才舍命陪君子,走了這一趟。咱們這會兒能出去了罷。”

秦媛聞言卻不回答,而是轉了身,向著那楊慶徑直走了過去。

楊慶原本以為這兩人已經走了,這會兒看到秦媛又回來了,整個人都趴到了柵欄上,聲音嘶啞難聽:“大人......大人饒命。”

秦媛在他兩步遠的位置停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這才緩緩開口說道:“楊慶,你所說之事可是句句屬實?”

楊慶似是有些急切,連忙點頭:“小人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有半句隱瞞。”他微微頓了頓,“不過寨中的事情多是大當家與那......裴瑯商議,小人所知道也不是很多。”

秦媛就這么靜靜的看著他,楊慶也就這么徑直的回望這秦媛。好一會兒,秦媛才淡淡的開了口,聲音在空曠的地牢中回蕩:“那裴瑯,是何時,為何來到萬家寨的,又是如何跨過你與朱三華成為萬家寨的二當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