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年紀事

第三百二十三章 駱肖

“胡為醫館,這名兒倒是有趣。”秦媛說著,撐著車轅跳下馬車,這才回頭去扶王恕。

王恕下了馬車,也抬頭去看那匾額,不由得低笑道:“這老胡也不是什么守規矩的人,他這么起名字倒也確實合適。”

二人說著話,便邁步進了那醫館之中。

許是因為大年三十的緣故,醫館中并沒有什么看病的人,只有一個小學徒一樣的少年趴在柜臺后面打著瞌睡。

二人進門的動作似是驚醒了那學徒,他猛的直起身子,緩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笑著向兩人招呼道:“二位是問診還是抓藥?”

阿昌上前兩步,笑著向那少年回道:“我家老太爺乃是胡神醫的舊友,今日特來拜訪胡神醫的。”

那學徒聽了阿昌的話,上下打量了幾人一番,這才半信半疑的丟下一句:“那你們先等等。”便轉身出了柜臺傳話去了。

秦媛站在鋪子中間四下打量著,這間鋪子地方倒是不大,分為里外兩間,外間點著幾個紅泥小爐子,似乎是用作熬藥的,這會兒卻是用來取暖了,上面的銅壺正咕嘟咕嘟的冒著熱氣。

西側的柜臺后面則是整墻的草藥柜,一個一個的小抽屜上面貼滿了小小的標簽。柜臺旁則是放著幾條長凳,似是給患者歇息用的。

東側是用碧紗櫥做的隔斷,棉布門簾蓋得嚴嚴實實的,想必后面便是患者看診的地方了。

南側則是擺著一個屏風,方才那少年便是繞過了屏風去了后面,想必那屏風之后便是通向后院的小門了。

秦媛正四處打量著,便聽到那屏風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眾人抬頭看去,果然見到胡意穿著一件夾棉的家常袍子從屏風后繞了過來。

胡意見到幾人顯然非常高興,連忙迎了上來,朗聲笑道:“我就說我在這地頭上仇人倒是不少,能有什么朋友,果然就是你這個老東西過來了。”

“難得遇到你這個老東西,今兒又是除夕,我自然要過來看看你啊。”王恕笑呵呵的應了,轉頭又指著站在他身后的秦媛,“丫頭聽說我來看你,非要跟過來,還說要送什么禮物給你,叫我給攔了,送什么禮,你個長輩還要給她見面禮呢。”

胡意聽了,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仔細打量了秦媛幾眼,這才說道:“丫頭這幾日沒有好好休息罷,眼下的暗影遮都遮不住了。”他說罷,便伸手拉了秦媛的手腕,就這么站著細細探了一回,這才略微松了口氣道:“還好只是休息不足,身子倒是沒什么大礙,這幾日可要好好休息,年紀輕輕的可要愛惜自己才是。”

秦媛也不多解釋,點頭笑著應了。胡意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是個懂事的孩子,比你爹強了許多。”

幾人說說笑笑便往后院走去,后院地方不大,不過三間正房,東西兩處廂房而已。

胡意領著幾人進了正房的西次間,分別坐了,這才招呼方才那個少年道:“阿良,你去看看肖兒可是抄完書了?”

那喚作阿良的少年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門,不多時便聽到門外傳來一個細細的聲音:“太公,肖兒進來了。”

隨著話音落下,隔扇被推開,一個瘦小的男童邁步走了進來。

秦媛記得這個男孩子,這孩子便是胡意為他診治的時候,身邊帶著的那一個。

那小小的身影進了次間,似是沒有想到室內竟有這么多人,微微呆愣了一下,這才向著坐在榻上的胡意躬身行了一禮,細聲細氣的問道:“太公喚肖兒過來有何事?”

胡意笑著向肖兒招了招手,待他走到近前,這才一把攬過他,指著對面坐著的王恕說道:“肖兒可還記得這位王太公么?”

那肖兒怯怯的向王恕的方向看了看,不過一眼便迅速轉開了頭,向著胡意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肖兒記得,王太公住在官府里。”

胡意滿意的點了點頭,溫聲說道:“那邊那位姐姐,你可還記得?”

秦媛聽胡意提到自己,便善意的向著男孩笑了笑,男孩兒看到她,卻是微微的皺了皺眉,看了秦媛好半晌這才轉頭低聲問胡意:“我上次見他,他還是哥哥。”

眾人聽了肖兒這話,皆是忍不住哄笑起來,胡意也笑了好半天才拍著肖兒的頭頂說道:“那姐姐忙于公事的時候做難賺打扮,今兒是除夕,自然是要穿漂亮的裙子了。”

肖兒這才懵懂的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分別向著王恕和秦媛行了一禮。

王恕笑著點頭,給一旁站著的阿昌遞了個眼神,阿昌這才自懷里掏了個荷包出來,遞到駱肖的手中。

駱肖起初不敢接,回頭看了眼胡意,見他向著自己點頭,這才伸手接了過來,怯怯的道了句:“多謝太公厚賜。”

秦媛見狀,也忙從隨身帶的荷包里掏了兩個銀花生來,遞到駱肖手中,笑道:“姐姐也沒什么貴重的禮物送你,拿著玩罷。”

這次駱肖倒不再推辭了,接了那銀花生,沖著秦媛甜甜一笑,這才道了謝。

秦媛微笑著輕撫腰間掛著的那荷包,這荷包同她身上的衣服一樣,都是衛雍為他準備的,他這人倒也確實細心,竟是連這些東西都替她考慮到了。

駱肖接了東西,胡意便打發他出去泡茶。人剛出了房門,王恕便壓低了聲音問道:“上次我在府衙的時候,覺得這個孩子沒什么不同的,今日一見,怎覺得怯懦了許多。”

胡意聞言,無奈的低嘆了一聲,轉頭看了眼那仍舊晃動的門簾,這才低聲說道:“這孩子原本就是這么個膽小的性子,不過出門在外的時候強撐著罷了,我倒是想叫他改一改性子,可是到我身邊已經兩年了,卻仍舊是這么個樣子,我也是沒有辦法了。”

王恕聞言,也是長嘆了一聲,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開口追問道:“他可是因為他娘的病?”

提起駱秋,胡意面色又頹喪了兩分:“他那時候不過四五歲的年紀,我也不知道他是否還記得,”他說著,又是長嘆一聲,“若他真記得,會嚇到倒也不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