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兒啊,為師囑咐過你這么多次了,不讓你深入雕穴,不讓你深入雕穴,你這孩子,怎么還是去了?弄得這一身的傷。”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傳入靈云的耳中,她費力地睜開眼睛,視線還有些模糊,依稀能辨認出那是一片翠綠色的床紗。
睜眼的時候,眼角有些疼痛,像是撕裂了剛結好的血痂。
這里是……我的臥室?
靈云的視力逐漸恢復,因為剛才的疼痛,她沒敢再亂動,只是微微皺眉,盯著天花板。
她已經可以肯定,這里就是她的臥室。
就是那個,每天醒來第一眼都會看到的臥室。
我不是在巢湖么,怎么會回到雛秀閣?
雛秀閣是紫翠學院的招生處,一個四層的樓閣,除卻一層受理業務,其余三層住的都是閣中弟子。
而這些弟子,皆都拜在了一人門下。
那個人就是關木通,也就是此刻坐在床邊的黑胡子壯漢。
“云兒,你可算是醒了,這些天可真是把師父嚇個夠嗆。”壯漢的聲音再次出現。
“師父?”
因為眼角受了傷,靈云只能用余光往身邊瞥去,她看見一個滿臉黑胡子的壯漢,壯漢眨巴著眼睛,向下拉著大嘴,沖著她一個勁兒的點頭。
果然是師父!
師父的胡子好像有幾天沒打理了,黑眼圈也很嚴重,好像還有想哭的意思,這到底是怎么了?
或許是吸收了四張仙術靈符導致的后遺癥,也可能是單純是吸猛了,靈云對于那前前后后的事情有些記不太清了。
費勁地回憶了一番,她選擇暫且放棄。
不在巢湖、身居雛秀閣、身上有傷、師父守在一旁,這些信息的組合無疑只有一種可能。
“師父,是您把我從巢湖救回來的嗎?讓您費心了,徒兒……”靈云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她知道,自家這位師父,雖說外表有些粗獷,可內心是很柔軟的,尤其見不得徒弟受傷。
靈云的話沒有說完,但她一時也不知道再說些什么好,大概也就是些自責的話吧。
借著靈云停頓的間隙,壯漢輕輕拍了拍靈云蓋在身上的素色薄被,苦笑一聲。
“云兒,是師父沒能保護好你,巢湖出了這么大的事兒,師父渾然不知,還在跟隔壁老王喝老酒呢,我真是當的哪門子師父……”
“師父您千萬別這么說,是徒兒不好!”靈云連忙回道。
巢湖的事情,說到底是蘇木在背后搞鬼,怎么著也和師父沒半點辦法,這事怎么能讓師父背鍋呢!
靈云為了不讓師父再自責,準備先好好認個錯,再開導開導自己這個倔脾氣的師父,爭取打消他心里的愧疚感。
靈云就是這樣一個女孩,哪怕自己傷得多重,心里也優先掛著旁人。
還是趕緊起來,好好解釋吧!
疼疼疼——
身上還是好痛啊。
靈云用胳膊肘撐著床,強忍著疼痛將身子撐起一些。
還在一旁自責的壯漢,注意到靈云想要起身,嚇得連忙扶住她的肩膀,鎖著眉頭問道:“云兒啊,你起來做什么,你身上的傷很重,現在可不敢亂動啊!”
“師父,就讓我坐會兒吧,躺的徒兒身子都麻了。”靈云燦爛地笑著。
壯漢心疼地看著靈云這張掛了彩的小臉,心里那個不是滋味。
沒能執拗過靈云,壯漢起身將床尾的靠墊取了過來,撤了枕頭,換好靠墊,這才敢讓靈云靠上去。
“小心一點,要是不舒服,就說,可千萬別撐著。”壯漢又囑咐兩句。
“這樣坐著比躺著舒服多了,師父你就別瞎操心了。”靈云甜甜地回道。
關木通心頭暗傷,自己這個傻徒弟,挺俊的小臉都花成這樣了,還能笑得出來,也不知道是隨誰。
好在,昨天學院里的醫師說,她傷地雖重,但治療及時,藥草使用得當,不會落下什么病根。
人沒事,就好啊。
一直掛著一張囧臉的壯漢,也終于舒展開了那張國字臉。
靈云是個細心的女孩,師父這張臉更是早就被她琢磨透了,她一看到壯漢這副面容,就知道他已經從無休止的自責中跳脫而出了。
這個時候,再找個有趣的話題,氣氛就能緩和起來,靈云是這樣想的。
低下頭,她看到自己身上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紗布,轉了下眼珠,俏皮地問道:“師父,是誰把我裹得跟個粽子一樣,一定是您吧?”
說出這話,靈云其實只是為了緩和氣氛,并不是真得在問關木通是誰給他綁地繃帶。
因為,就算不問,也是明擺著的,一定是學院的醫師,或許是賀醫師,也或許是王醫師。
靈云是個勤奮的學生,也是最喜歡去醫務室的學生,平均每周都會光顧一兩次,學院這些外科的醫師,她再熟悉不過。
靈云問出這個問題,已經有小一會兒,可壯漢還是沒坑聲。
他又把眉毛鎖了起來,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
靈云見師父還在努力回憶著什么,輕喚一聲:“師父,徒兒隨便問問的,不知道是哪位醫師也沒關系的。回頭等徒兒傷好些,去醫務室道謝的時候,多備些瓜果,每位醫師都送些不就好了么?”
關木通知道靈云會錯了意,慢慢解釋道:“云兒,幫你治療、包扎傷口的并不是學院的醫師,你回到來的時候,身上便已經是這樣了。”
“學院的賀醫師和王醫師都來過,也只是剪開一小塊紗布,檢測了一下使用的藥草,他們都覺得這樣的治療就是最合適的,無需再重新拆除敷藥,靜養幾日便可。”
“不是醫師他們?”
靈云稍稍歪了歪頭,眼睛又瞥向壯漢,小聲問:“師父,你的意思是……是醉師叔救了我,替我療的傷,對了,師叔她人呢?”
靈云的記憶還沒有完全恢復,只能記到自己在雕穴被蘇木偷襲的時候。
至于后邊的事情,就像是一團麻,怎么也理不清。
良久,壯漢順了順已經開始打柳的胡子,沉聲說道:“醉師妹昨日一大早將你和黃氏兄妹送回來以后,便去掌門那里請罪了。”
壯漢頓了頓,話鋒一轉:“云兒,替你包扎之人,你也不知道是誰么?醉師妹的醫護手段,我再清楚不過,早些年她也沒少幫我包扎,這絕不是她的手筆。我看這用的藥草和包扎的方式,倒是頗像是之前救我的那位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