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把自己的想法跟爹娘和哥哥說了,強調道:“主要是怕爹娘累不下來。要是往后都跟今年這樣忙的話,爹娘是撐不下去的。還不如只種一季稻子,或者晚稻只種兩三畝,肯定不能跟今年這樣——全部的田都種兩季。”
青木點點頭道:“明年是不能這么種了——我都覺得累哩,爹娘年紀大了,怕是一直在強撐著吧?菊花說的對,晚稻種兩三畝,夏糧的收成加上兩三畝晚稻,這糧食就足夠了。就有多的也不能賣—一家里存些糧食心里安定一些。”
他也是往常糧食不夠吃鬧怕了,玉米面偶爾吃還是不錯的,頓頓吃實在是寡味的很。
菊花贊同地說道:“是該存糧。咱把地窖挖大些,糧食放些到地窖里,就能存得久些。爹,就算是這樣安排,你一年到頭也是不得閑哩。冬天要種白菜和紅蘿卜,這豬也是越喂越多;村里建了作坊,哥哥的事情也多了;我跟娘肯定也是要忙的,種菜,養魚,喂雞鴨,打理果樹,更不要說春天的時候,要種黃豆、玉米和山芋這些東西了。”
鄭長河跟楊氏對視一眼,笑道:“你倆是心疼爹,爹還不曉得么。這么忙也是不好——把身子累垮了,掙再多的錢也沒用哩。明年就少種些晚稻。本該早稻也少種些,可是過兩年,你嫂子就要進門了,她是個能干的,咱家肯定能輕省不少。再說,不是有打稻機了么那東西打稻子可是快的很。”
楊氏也長出一口氣道:“不服老是不成的,咱還是多種些雜糧,多喂兩頭豬是正經。喂豬雖然麻煩,可是不用跟搶命似的忙。還有,那野菊花、白菜春天山上的野筍、蘑菇,不都能賣錢么,干嘛非得盯著種稻子?”
菊花見她娘頭腦轉得很快,并不排斥這些“副業”,十分的高興,對她道:“娘,你放心,過幾年咱下塘集要是紅火了這些東西肯定都好賣的很。到時候咱的鋪子也能收租金哩。稻子也不是說不種可是田多了,全部都種兩季的話,要花大力氣攢肥料才成,不然把田折騰荒了,還去了多的哩。”
青木點頭道:“要是家里還跟往常似的只有幾畝水田,我肯定全部都種兩季。田少,肥料也容易攢些。如今十幾畝水田,都等著下肥養,實在是讓人顧不過來——地里也要上肥哩。再說人也累的很。”
楊氏笑道:“地要安排好,人也要安排好,人累壞了要花錢瞧病,地種過了頭也是要荒的。要說咱也要改改,不能老是跟往常似的只曉得種田。”
一家人商議過了,就定下明年的晚稻只種幾畝,其他的田還是讓它修養。
菊花不禁感慨——這世上從來就沒有搗巧的事情,就算是在她前世,有這樣那樣的肥料也是不成。那些肥料總比不上有機肥貨真價實,所以,催出來的東西就少了些天地精華。
萬物循環輪轉,自有定律!
村里的作坊建起來了,秋冬的休閑就變成了忙碌。
不過,這么帶著希望地過日子,心情也特別的好,日子也溜得特別快。不知不覺間,寒風越發的凌冽起來,即便是大晴天,吹在臉上,那干冷的感覺也是讓人喘不過氣來,鼻尖凍得紅紅的,嘴里不停地哈出白氣。
對于作坊,菊花并沒有指手畫腳。
該跟青木說的,她都在平常不經意地提出來和他討論過,其他的便任由他自己發揮了。青木也沒有讓她失望,跟槐子一起整理了一套完整的規劃和制度,在李耕田的協助下,建起了兩間作坊。
她并不認為自己搬出前世公司的那一套會管用。任何好的管理方法,都會有其適用的大環境和具體的目標。因人而異,因時而異,囡地制宜,方能做到最合適。
清南村雖小,卻也是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人們的觀念和行事的方式也容不得她賣弄自己的那點學識。初始的時候,鄉村人用自己獨特的處事手段來管理這作坊,等到形成了一定的規模,那些管理措施也會不斷改進、日趨完善,這樣從實踐中摸索出來的管理模式,才是最適合
不過,有樣新東西是不折不扣地被青木采納了,那就是股份制。
全村的住戶在作坊里都有一份子,年終參與分紅。
股份的多少是按人口來計算的,人口多的多些股份,人口少的少些股份;當然,籌建的時候,本金也是按人口來交納的,那些人口多的就必須要多交了,這部分錢用來建造作坊,購買用具。
再就是參與管理人,和在作坊上工的人,都是根據各人的具體特長由村長指定,并沒有搞均攤。要是你家人沒出息,那就只能等年終分紅了,連個打雜的活也未必能撈到;相反,有些特長的,如狗蛋的奶奶,就算她一把年紀了,也會請她到醬菜作坊指點。
菊花聽青木說了作坊的各種安排,覺得李耕田對這作坊是用了心的,也把青木和張槐的話聽進去了,也就是說,菊花的一部分建議通過兩人被采納了。
像青木和張槐被安排管理香腸作坊;李長明和趙三被安排管理醬菜作坊;趙大嘴、劉二順、黃小墩、李長云等人都參與管理,各人或管一項,或管一攤;甚至孫鐵柱和李長亮因為相貌魁偉,被指定帶了些男娃輪流在作坊值夜,相當于保安了。
平日里種田耕地不覺得,真要當起事來,那些青年、少年個個都有些主意和見解,并不十分遜色。人才,是要挖掘和培養的!
余者在李耕田的帶領下管理村里的事物,那些橡子樹、野菊花、魚塘、竹林都安排了人管理,李長星和劉三順自然是干老本行了。
作坊干活的人大多是媳婦們和老婆婆,像菊花、金香和劉小妹等女娃兒則沒有進去,一來不方便,二來家里也是離不開的,不過是充當技術指導,把各自會的東西教給那些媳婦們。
桂枝和梅子當然擔當了主要的責任,各自任一小管事,帶著一群媳婦忙碌,兩人挺著肚子干勁十足——都懷孕了哩。
總的說來,并無任人唯親的現象,也沒有卻不過情面讓無能者參與的事情,獎懲措施也算定的明確:如只要搗騰出新的東西能賣錢,作坊就要給予獎勵;年終會讓大伙重新推選管事——怕有些人不干實事,混日子,或者眼皮子淺貪便宜;要是被發現有人吃里扒外,那就慘了——會被取消那些股份的。
鄭家的人少,地多事也多,所以楊氏并沒有在作坊做事。
這日,菊花和楊氏砍了幾百斤白菜賣到了醬菜作坊。這也是村里規定的—作坊優先收購本村村民種植和養殖的東西。
旁人還不覺得怎樣,菊花可是覺得輕省多了。把白菜砍了一股腦兒交給作坊,她騰出空來也好干別的事;就是殺了豬,香腸也不用自己灌了,都有專人干這個,反正賺了錢年終一起分紅。
砍了菜,鄭長河跟楊氏就挑了土糞去給紅蘿卜上肥。那地已經種過山芋了,冬天又種一茬紅蘿卜和白菜,肥料一定要跟上才成。
菊花正在家里忙著洗菜準備煮飯,劉小妹忙忙地過來對她說道:“菊花,我二哥準備下午到集上去送貨哩,你想去瞧瞧么?噯喲!燒晌午飯還早哩,你這么急就開始洗菜了?”
菊花見她一臉希冀的模樣,笑道:“你想到集上買啥?想讓我陪著去就直說么。來,坐。你娘在做飯?”
劉小妹不好意思地轉轉眼珠,接過菊花遞來的小板凳,坐下掏出鞋底子納起來,一邊抿嘴笑道:“噯!我二嫂在作坊忙,我娘說她做飯,我才得了空來找你。菊花,你不想去集上瞧瞧你家新蓋的鋪面么?我也沒啥要買的。真的,我就是想去集上瞧瞧,聽我三哥說熱鬧的很哩。他前兒去賣魚,好賣的很。還有,長雨在集上開了鋪子,專門收干野菊、橡子面粉這些東西,弄到清輝去賣;咱村的香腸作坊也開了間鋪子收豬肉哩。你說,那該有多熱鬮?”
菊花搖頭失笑道:“這么忙,咱倆還出去逛?要不再等兩天吧,我爹跟我娘正在地里丟肥哩,我哥也在作坊忙,我要在家照應著。
劉小妹聽了,放下手中的鞋底子,蹲下來幫菊花摘菠菜,一邊抱怨道:“瞧你比我還忙。這空閑是要擠出來的,哪能自己空出來哩。再說,你就算不做飯,多做些針線活計,也是一樣——衣裳和鞋子總歸是要穿的。”
菊花笑道:“甭埋怨了,也就這兩天忙,偏讓你給趕上了。前兩天我就躲在家里做針線,你也沒來找我。等我爹娘把地肥丟好了,我不就閑了?”
劉小妹本當要說啥,又吞了下去,好一會才道:“也是,誰讓你家田多、地也多哩,我老是忘記這點,還總是在心里想,菊花為啥比我忙得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