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買奴仆
云影決定親自照看這媳婦,直至她傷口愈合。
秦楓自然是贊成的,不但如此,這幾天連他也不打算走開,于是準備回清南村再取些藥材和用的東西來,師兄妹就暫時在劉家住下。
他看看劉家家徒四壁的清寒相,嘆了口氣,準備自己掏錢買些黑魚等物過來,為孕婦調養身子。這時候是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的,哪里還管得了這些耗費?
秦楓離開之前,叮囑了云影一番,說自己晚間就會再趕過來,叫她小心看護。
云影看著床上沉睡的孕婦,神情復雜地對秦楓道:“師兄,你今兒把那藥用了,菊花生產時怎么辦?”
秦楓皺眉盯著她道:“那難道為了省給菊花用,就不管旁人死活?菊花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云影慌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楓肅然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無非是對菊花心里不安罷了。可你也要想想,她跟菊花原沒有分別,不能為了你的心結就把菊花放在前面。”
云影面上頓時露出痛苦的神色!
秦楓又低聲喝道:“你還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嗎?若你看重每一個病患,當初也不會扔了那藥;如今又想彌補這個過錯——重菊花輕他人,這跟當初扔藥的行徑有何分別?這時候你本該一心一意、盡全力地救治劉嬸才對,就算按輕重緩急來分,也該先顧眼前,如何能為了菊花耽擱旁人?至于菊花,能把劉嬸救下了,菊花不也就有救了?你多用些心診治,詳盡記錄脈案,比給菊花用什么藥都強。可見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若是私心作祟。難免治一經損一經,顧此失彼!”
云影聽聞這一番話,頓時滿臉是淚,哽咽道:“師兄……”
她終于明白,師兄和爹并不怪她吃醋,卻怪她違背了醫者的本分。就算她不知黑盒子里是何物,但若是把菊花臉上的毛病放在心上,也會慎重處理那些東西——畢竟她上次來就是為菊花送藥來的——而不是輕易地就扔了。
她不知師兄是何時出去的。只盡情地揮撒淚水,又不敢哭出聲來,如此無聲哽噎,流了無數眼淚后。心頭忽地明朗暢快起來,仿佛郁塞的心結被打通了,釋放出了所有的不安和焦慮,然后便一心撲到術后的母子身上。
她每隔兩個時辰為產婦診脈一次,接下來的日子里又親下廚房為她準備飲食,吃喝拉撒,莫不精心。
劉黑子家窮的叮當響,卻見秦楓總是拿黑魚、豬蹄等物來,由云影親自燒了給媳婦吃。里面還加了各樣的藥材。這實誠的漢子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想著,往后他這命就算是秦大夫的了,不,是全家都要當秦大夫兄妹是大恩人。
劉黑子媳婦一天天的好了起來,那個嬰兒更是健壯的很,哭起來聲音洪亮。秦楓和云影也開心不已。每日都滿臉笑容,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他們跟劉家是一家子呢!
十來天后,云影終于回到清南村。
這時張家、趙家、劉家已經輪番擺酒席熱鬧了好幾天,然后張楊等三個小秀才收拾了行囊,再次踏上去湖州的路,這次是進府學上學了。每月由官府供給膳食,還有二兩銀子的補貼。正式成為朝廷廩生,羨煞一幫人。待人走后,各家也都恢復了平靜。
云影身后跟了個十來歲的黑少年,說是劉黑子的大兒子叫黑皮,她見了菊花仿佛久別重逢似的,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她讓黑少年在院子里坐著。自己則拉了菊花進屋,嘻嘻笑道:“菊花,我還要再去清北村,先來你家弄些吃的帶過去——劉家窮的很,要是不幫一把,將劉嬸調養好了,這病也就白治了,那我跟師兄算是白忙一場。你可要幫我。”
菊花忽覺今天的云影跟往常很不一樣,只覺得她整個人都變了,由衷歡笑,輕松自在。她很喜歡這樣的云影,因而想也不想地應道:“好!我不過是幫些財物,跟你們這些天日夜照顧她比差多了。所謂‘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就跟著你們沾些功德吧。你說要哪些東西,我好叫槐子哥待會裝上。”
云影大喜,笑道:“不就是糧食魚肉嘍。本來不該要魚肉的,不過黑皮娘做月子,又在養傷,一定要吃好,這些東西可少不了。”
菊花點頭道:“等槐子哥回來讓他裝給你,再逮兩只雞網些魚。眼下他在鏡湖那兒忙。鏡湖快干了哩。”
云影眼睛一亮,本想說要去看看,又想到自己還有事,只得放下了這想法。
菊花知道她的心事,笑道:“放心好了,我家的魚塘也要干了,曬了不少小魚干哩,回頭你帶些過去。我曉得你愛吃這個,幫你也準備了一份,還有好些干泥鰍哩。”
云影樂呵呵地謝了她,忽地想起什么,問道:“菊花,你家的張楊中了秀才,是不是好些人送田地過來?”
菊花點頭道:“是。不過這個便宜也不是好沾的,我們也沒有全都收下。你也曉得,我們家不是那心大的,喜歡過簡單的日子。”
云影轉頭看了看坐在院子里東張西望的黑少年,嘆了口氣道:“我知道。只是這劉家就快要賣田地了。這些日子,要不是我跟師兄在那,他們家那幾畝薄田早賣了,說不定現在在賣兒女呢——賣完了田地不就只好賣兒女么?我想著,你們家如今家業不比往常,靠張叔跟槐子哥怕是支持不過來,遲早要跟李家一樣找管家買奴仆,與其去跟人牙子買那不相熟的,不如在附近找熟悉的人,用了還放心。”
菊花聽了一呆,隨即笑道:“我們還沒到那一步。這劉家難道就撐不住了么,要你這個大夫改作‘牙婆’幫著找工?”
云影皺眉道:“這稻子才收完,他們交了稅都沒糧了,整日吃玉米,玉米也不剩多少。那些官差壞的很,變著法兒盤剝,上門來捉雞逮豬。劉黑子還能去集上找工做,他媳婦身子養好了要在家照顧老人和小孩,這黑皮跟他妹妹黑丫一個十一歲一個九歲,出去能干什么呢?不如你留在身邊使喚。不然這么下去他們爹娘遲早要被逼的賣了他們。”
見菊花沉默不語,云影又道:“他們一家都是實誠本分的,要不然我也不會多這個嘴。你要是收了他們家,他們也得了活路,你家往后也多了幫手。你生產完了也是要照顧娃兒的,家里事也多,正好把黑皮兄妹調教出來。”
菊花點點頭道:“也不是不成。可是云影,原先雖然窮,大家好歹都是自由自在的,若是他們投靠過來,得簽賣身契才行。這中間的道道不用我說,你也明白,不然我寧可幫襯他們幾兩銀子,就當做了好事,強于往后惹麻煩。”
云影斜了她一眼,笑道:“這還用你說?我在外比你見識的多了,那些惡奴欺主的事也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大多是跟主家久了,見主家良善好欺,有機可乘,漸漸滋生野心。所以我已經跟劉黑子大叔說過這點了。他說賣給旁人是賣,還不如賣給你們家——他也是看中你們家是忠厚實在的,反把這當做好事,求我跟師兄幫著說合。你就是不簽,我也是要勸你簽的——我怕你們不懂會吃虧呢,誰知你竟是個內行的。哼,我看你就不像個種田的。”
菊花不理她叨咕,微笑道:“簽了賣身契也不是就沒出路了,十年后,要是他們家想離開,跟我們說清楚,也可以把賣身契還他們。這一紙憑證不過防的是在我們家的時候,要守住本分。”
云影笑道:“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了。不過據我看,他們未必想離開,張楊要是做了官的話,他依附你們家只有好處。在城里,想進豪門富貴人家做工也不容易呢。”
說話間,張槐回來了,見院子里坐了個不認識的少年,很奇怪,他大步進屋,看見云影在,便跟她打了招呼。
菊花忙問道:“湖水干了么?”
槐子道:“快干了。明兒就能逮魚了。外面坐的是哪家的娃子?”
菊花便將剛才的事告訴了他,連帶劉黑子一家要投身張家的事也說了。
槐子沉思了一會,敲著桌子點頭道:“也好,我正想買個丫頭來照應你哩,你哥也說要買人。如今家里事越來越多,再這么下去可不成,還是添幾個人比較好。”
云影對菊花一笑,仿佛在得意自己的先見之明。
于是槐子裝了些糧食,逮了兩只老雞,又去魚塘里撈了幾尾鯉魚養在水桶里;菊花又找出一包紅棗,將前幾天辦喜酒時殺豬剩下的豬蹄和豬肚都包了起來,并一些干魚干菜,等吃過飯好一起帶去劉家。
云影很不好意思——這等于是她找菊花要的,忙道:“你這么忙,還是讓劉大叔自己來挑吧,反正他也是要過來一趟的。我跟黑皮先把魚和雞這些東西提過去。”
槐子于是點點頭同意了,他的確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