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有人笑道:“賣辣椒哩!呵呵,今兒來晚了些。馬弟,快幫著稱稱看,有多少斤。我可是還帶了好幾個人來賣辣椒。”
眾人轉頭一瞧,一個老漢和三個中年漢子,都挑著滿滿兩籮筐辣椒,扁擔壓得彎彎的,樂呵呵地將擔子歇在院門口,一邊奇怪地看著眾人,問道:“這是干啥哩?咋這么多人賣辣椒?”
他只顧說,也不想想,人家來賣辣椒,不提籃子不挑簍子,難不成用衣裳兜來不成?
菊花心里一沉,暗道壞事了。可是這個時候萬萬不能讓馬叔把辣椒搬進院子,但堵在這里更是戳人心肺,若是讓他們走,必要解釋原因,給個理由,只要一說這茬,還第四百五十六章這到底是咋了是要壞事。
果然,人們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七嘴八舌地責問,都這個時候了,還只顧收辣椒,這還是人么?
小秀娘撲到那個老漢的跟前,就要掀翻他的辣椒簍子。慌得那老漢雙手按住竹簍邊沿,叫道:“你這婆娘想干啥?我老漢惹你了?甭壞我的辣椒。”
二人拉扯無果,小秀娘卻轉身奔向扁擔另一頭,彎腰一下就把另外一只竹簍推翻了,然后使勁踩踏辣椒,嘴里恨聲不絕道:“讓你買辣椒!讓你招人販子!”
人們也在一旁推波助瀾,說些張家沒人性的話。
劉胖子勸了幾句,大伙根本不聽。他心力憔悴,索性不再說話′站在一旁茫然地瞧著:他孫子在哪哩?
周矮子看著鬧得不成樣子,上前拉住小秀娘,呵斥道:“你瘋啥?人家來賣辣椒,關他啥事?”
小秀娘真的瘋了,對著他臉上“呸”了一口道:“你個不要臉的老東西,還有臉說。不是這賣辣椒的,咋能惹來人販子?泥鰍能叫人拐走了?你拉我,莫不是心疼人家?一個寡婦不夠,還要搭上其他人周矮第四百五十六章這到底是咋了子氣得差點暈過去:這可真是反了天了。從來在家里.他都是說一不二的,這婆娘竟然敢當這么多人的面給他沒臉。想要狠狠教訓她,又一想,媳婦這拼命的架勢,往常可從未這樣過,若是鬧將起來,外孫沒找回來,本就難受,還讓人白看笑話,于是.便閉了嘴,死死地拽住她不松手。
那老漢的辣椒被踩爛了不少,心疼地直咧嘴,一邊撿一邊問馬叔:“這是咋回事哩?賣辣椒還賣出禍來了。”
馬叔也郁悶,哪里能跟他掰扯這事。
另外幾人要機靈些,見事不對,從眾人吵鬧聲中也聽出些端倪,互相一使眼色,挑起擔子就往鄭家院子躲。
馬叔等人自然側身讓開,于是三人順利地進了院子。歇下擔子′又返身出來幫老漢也把簍子抬了進去。馬叔急忙上前,粗略地估計了個整數,連簍子也算了錢.一一點數給他們幾個,然后示意他們趕緊走。
那幾個人得了錢,反而不急著走了,扛著扁擔饒有興致地站在一旁瞧熱鬧。
在鄭家這邊,是想把辣椒收了,趕快打發他們幾個走人,免得遭受無妄之災;可是,落在外面人眼里.卻覺得他們真正無情.眼里只有錢,鬧得這么兇.還搶著把辣椒收了,頓時.一個個氣得眼中噴火。
小秀見菊花一臉淡然,身邊人都護著她,辣椒也照收,想著自己的泥鰍是找不回來了,不如跟她一塊死了算了,便趁著馬叔進院子收辣椒的當兒,一頭對著菊花沖撞過去。
黑皮急忙攔住,被撞了個趔趄,何氏和菊花扶住他,王忠又忙上前幫忙。
周小滿大怒,招呼一聲,幾個漢子上前圍著王忠和黑皮,也擋住了何氏,他則一把揪住菊花胳膊,質問道:“都這時候了,你們還只顧收辣椒,你安得是啥心思?”
菊花被他拉住,掙脫不得,小秀又從旁一頭撞過來,她無所倚仗,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小秀就壓到她的身上,伸手揪住她頭發。
菊花很少挽那些松松的發髻,她為了爽利,向來是將頭發綁得緊緊的,小秀一把抓下去,輕易不得散,正因為如此,摳得菊花頭皮生疼,額頭上火辣辣地痛,似乎被指甲劃破了,一時間嘴角直齜。
她仰臉瞧著這兄妹兩個,有些暈眩和迷茫:曾經,他們是那么純樸靦腆,半點心機也沒有地跟自己和哥哥來往,今天,卻兩人打一個,毫不手軟地對付自己。
這還是那個一開口臉上就滾滾紅暈的小秀么?
小秀揪住她的頭發用力撕扯,菊花那只曾經摳人眼珠、戳人喉嚨的手,卻仿佛有千斤重,又好似失了靈氣的仙家寶貝,根本無法舉起來,對著小秀那近在咫尺的面龐發揮它應有的威力。
周小滿聽人說菊花在集上摳人眼珠,戳人喉嚨,下手狠辣的很,生怕妹妹吃虧,便緊緊地攥住她胳膊不放,甚至想要抓住她另一只手,防止她突然摳妹妹眼睛。
可是,菊花卻呆呆地瞧著他,任由小秀身上,扯住頭發使勁拽,光潔的額頭上橫著一道刺目的指血痕,目光有些奇怪,似乎被嚇傻了,那澄凈的眼波里映著自己和妹妹的倒影,不住晃動。
他們在干啥?
對著這樣的目光,他忽然感覺心慌起來,腦海里閃現青木和槐子的身影,急忙松開菊花的胳膊,又抓住小秀的手,將菊花的頭發解救出來,已經揪掉一大撮了,有些緊張地結巴道:“不不要打她。她……她也不曉得那人是人販子。”
小秀從未跟人打過架,雖然將菊花撲倒,卻不知該打哪兒,只是本能地去扯她頭發,手指甲在她額頭上劃出一條血痕。她也跟哥哥一樣,見菊花毫不還手很詫異.手下略松動,再一對上她然無助的目光,頓時心氣就怯了,那眼光仿佛在問:這到底是咋了?
這到底是咋了?
小秀被哥哥拉起來,呆立不語,忽然放聲大哭,哭得一口氣喘不上來,暈了過去,引得人們又是一陣忙亂。
何氏見菊花被小滿兄妹倆按在地上.以為她吃大虧了,遂瘋狂地在一個莊稼漢臉上撓了一把,一邊推開另外一人,急沖過來,罵道:“兩人打一個,不得好死。作死的小婆娘,你自己沒看好兒子,還怪旁人何氏將菊花扶起來,聽見有人回嘴,說鄉下娃兒不都是滿村到處跑的.誰家大人還整天跟在屁股后頭看著?要是人販子沒進村,泥鰍也不能被拐子抓了。
何氏見菊花頭發散亂,臉上還有道血痕,不禁大怒:因為她想要菊花做兒媳婦,人家卻老是在背后叫菊花“癩皮女”她聽了當然不高興了,所以當菊花臉好后,她很是揚眉吐氣,跟楊氏一樣,比菊花自個還在意她那張臉.這會子見白嫩嫩的臉被人摳出一條血痕來,如何不生氣?
轉身想找小秀算賬,卻見小秀被人圍著.說是暈過去了。
何氏見這么多人圍在鄭家門口,張大栓和鄭長河、青木和槐子都不在家,自己家里還躲著一堆老弱婦孺,她跟菊花就像掉進狼窩的兔子,被人欺負的感覺涌上心頭,遂跳腳拍手哭罵起來。
她對著周矮子罵道:“一群男人,欺負我娘倆。不要臉。老娘就是要收辣椒,誰敢管?有本事讓人家下塘集的鋪子全關門.我就服你們。”
小秀娘扯著破鑼嗓子跟她對吵:“下塘集是集市.專門買東西的地方,那能一樣么?咱村啥時候成集市了?”
何氏怒道:“放屁!村里就沒買賣人了.長雨不是在家收干貨么?只要有人來賣,村長就代收了。還有那走村串戶的貨郎挑子.人家一來,你們不都屁顛顛地圍上去跟人換東西么?那時候咋不嫌棄人家,趕人走了?”
看著小秀娘理屈詞窮、答不上話來的樣子,何氏一拍手,暗恨自己豬腦子,咋早沒想起這茬哩?心里一直不得勁兒,總覺得泥鰍丟了就是自家收辣椒害的。
正這么想著,就有媳婦幫著小秀娘說話,說人家那貨郎才一個人,來了好多回,大伙都認得了,誰像你家,門口擺的跟集市似的,賣辣椒的人來來往往,人販子不就混進來了。
何氏覺得話不應該這么說,卻又不知如何回應,只得嚷嚷著跟人扯不清。
菊花看著眼前混亂的場面,一時間頭暈目眩,又是難過又是無奈:都是些什么人哪,傷心難過的昏了頭,只顧吵,娃兒還沒找回來哩!
她想著那個親吻小蔥的小娃兒,心里一痛,眼睛也酸澀////起來,正要上前提醒一句,忽地瞥見村長過來了,便閉上了嘴。村長來了,就好辦了,她還是少開口為妙-,免得又被人按在地上打,她頭皮可還痛著哪。
于是,她將何氏拉到院子門口,沖她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聽村長吩咐吧。馬叔等人也脫身出來了,聚在兩人身邊。
黑皮見菊花臉上見了血,嚇壞了,急得問道:“少奶奶,你臉上叫那個王八蛋抓破了?”
他真是太沒用了,待會爹肯定要罵他沒照顧好少奶奶。
菊花說沒事,讓他不要說話,聽村長說話。
周小滿聽見黑皮的話,看著菊花額頭上那道血痕,心里極不自在。正望著,忽見菊花對他瞧過來,慌忙低下頭,不敢跟她對視。
他心里很不安,隱隱覺得自己今兒做得有些過分。
李耕田是來問娃兒找到沒有的,聽這些人全怪張家鄭家收辣椒引來了人販子,心里掂掇:話雖這么說,但人販子是自己來的,張家和鄭家又沒跟人販子勾結,不過人一多,他就容易混過去罷了。先前沒收辣椒的時候,好多村還不是都丟了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