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門思過?”傅儷娘原本紅潤的臉上剎那間沒了血色,與她一起剛回府的黃沁茹,吳紫嫣也都微微瞪大了雙眼,驚詫的眼神在鄭嬤嬤和傅儷娘身上來回移動。傅儷娘心頭瞬間閃過數個念頭,最后只是苦笑一聲,道:“不知道妾身犯了什么錯,還請嬤嬤指點!”
“姨娘都不知道,奴婢一個下人,就更不知道了。”鄭嬤嬤的態度倒也算恭敬,并沒有說什么嘲諷的話。
鄭嬤嬤的回答原在傅儷娘的意料之中,她略顯得有些難堪的咬了咬下唇,輕聲道:“妾身知道了!請嬤嬤容妾身先去給王妃請安見禮,再回去閉門思過。”
“王妃吩咐,姨娘回府之后無需拜見,即刻閉門思過!”鄭嬤嬤強調了“即刻”兩字,直直的看著臉色一變再變的傅儷娘,道:“還請姨娘不要為難奴婢!”
傅儷娘閉了閉眼,最后苦笑一聲,道:“王妃之命,妾身不敢違逆。只是不知道妾身什么時候才能去給王妃叩頭請罪?”
“奴婢不知,不過王妃有令,令姨娘抄寫,抄寫好后,交給王妃過目!”鄭嬤嬤搖搖頭,不等傅儷娘再問,又意味深長的道:“至于抄寫幾遍,就看姨娘是否認真誠心了。”
傅儷娘被這話氣得咬牙,卻不得不打著笑臉,道:“妾身明白,還請嬤嬤轉稟王妃,妾身定會認真抄寫,誠心思過。”
鄭嬤嬤帶了幾分矜持的點點頭,沒再言語,傅儷娘暗自咬了咬牙,識趣的抬腳走人。兩個早得了鄭嬤嬤交代的婆子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黃姨娘,吳姨娘”打發了傅儷娘,鄭嬤嬤轉向另外二人,道:“王妃體恤兩位路上辛苦,讓兩位姨娘先回房歇息,明兒再去拜見。”
鄭嬤嬤的話讓黃沁茹和吳紫嫣齊齊松了一口氣,她們最擔心的是繼傅儷娘之后輪到她們也被禁足。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笑著應聲點頭。至于新王妃為何會區別對待,傅儷娘又是怎樣得罪了新王妃,讓她連個理由都不說就將傅儷娘給禁了足。她們心里不是不好奇,但卻不約而同的將好奇心壓了下去。
回到房中,傅儷娘臉上的笑容就再也掛不住了,她疾步走到床前。撲到被子上,將臉埋在被子中。發泄的嘶吼,雙手也使勁的撕扯捶打著被子……跟在她身后的落櫻對這一幕早已見慣不怪,安靜的侍立在一側,由著傅儷娘用她自己的方式發泄。
好大一會。傅儷娘才慢慢的平復下來,不再那般歇斯底里,她放松身體。安靜地趴了一會之后起身,不用她吩咐。落櫻便上前將凌亂的床鋪收拾整齊。
“你去打聽一下府里的情況!”傅儷娘語氣很平靜,道:“王妃進門前后發生的事情都要打聽一下,不能有半點疏漏。”
“是,姨娘!”落櫻應聲,卻又微微遲疑的道:“剛剛那兩個婆子還在院子門口,萬一她們不許奴婢出門怎么辦?”
“先去試試,若出不去再回來另想別的法子。”傅儷娘坐到銅鏡前,看著鏡中釵環發髻都有些凌亂的人影,淡淡的道:“王妃就算恨極了我,也不會將事情做絕,將我禁足已經是她所能做的極限了,再多……哼,不是我看不起她,她還真沒那個魄力,但鄭嬤嬤就不好說了。”
“那奴婢這就去?”落櫻一聽這話就知道,傅儷娘這般急著讓自己出門探聽消息還有其他目的。
“這個拿著,一會用得上!府里有了新王妃,鄭嬤嬤又回來了,做事小心些,多留幾個心眼。”傅儷娘點點頭,打開面前的匣子,里面放了些銀角子,她隨意地抓了一小把遞給落櫻,交代道:“快去快回!”
“奴婢知道,姨娘放心!”落櫻接過碎銀子便往外走。
落櫻出了門之后,傅儷娘也起身走到窗子邊,輕輕地把原本關著的窗子輕輕地往外推開一條縫,從縫隙中她清楚地看到落櫻走到院門口的時候,那兩個把手袖在袖子里,在原地跺著腳的婆子上前攔住了落櫻。只見落櫻和她們說了幾句話,又遞了兩個銀角子出去之后,兩個婆子便往一旁讓了讓,落櫻順利的出去了。
傅儷娘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掩上窗子,坐回銅鏡前,看著鏡中人眉眼方舒便有糾結成一團——落櫻能出去,就說明事態還不嚴重,王妃將自己禁足,只是不想見自己,不想讓自己惹了她的眼,怨惱并不深,要不然的話迎接自己的不會是閉門思過這般簡單的懲罰,而落櫻更不會這般輕易就出了門。只要落櫻能自由出入,她被禁了足也沒太大影響——王妃不想見自己,自己又何嘗愿意在她面前出現呢?就算知道向她屈膝是遲早的事情,傅儷娘也希望那一天晚些來臨。
或許是知道傅儷娘心中定然焦急,落櫻很快就回來了,將自己打聽到的不多卻很重要的幾件事情告訴了傅儷娘。
“王妃住在棲云院?”傅儷娘的眉頭緊皺,以豐義祿家的為首的那些人故意讓豐怡莛的物件霸占著眠風院,不給把地方騰出來的舉動她并不意外,前世她們也玩了這一招,讓她意外的是玉家居然沒有像上一世一樣強硬,不但逼著李煜煒出面,讓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把眠風院收拾出來,更借此將挑頭的幾個人攆了出去。
“是!”落櫻點頭,道:“奴婢打聽清楚了,新王妃的嫁妝都送到了,眠風院別說騰出來,連一樣東西都沒有收拾,玉家人本是暴跳不已,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卻沒有鬧將起來,而是忍了這口氣,安安靜靜的把東西搬進了棲云院。看樣子,以后也不一定會搬。”
“一開始沒住進去,以后想搬談何容易!”傅儷娘冷笑一聲,腦子里思索著玉家忍氣吞聲的緣故。忽然,她靈光一閃,想起了最關鍵的一個人,上一世是他在背后撐腰,玉家人底氣才那么足,李煜煒才會那般容忍客氣退讓,而這一世……想到自己在莊子上聽到的那些傳聞,傅儷娘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若他真的重傷不治……上一世,精明厲害的玉岫云尚且需要玉凌云撐腰才能穩穩當當、挺直了腰桿做她的毅郡王妃,這一世,失去了靠山,懦弱無能玉岫云還能順當嗎?現在看來,當日錯過了,沒有將她與永弟送做堆也不見得是壞事,她有那么多的把柄在自己手上,還能逞多少威風?今日的禁足也不一定就是懲處,而是她心虛,不敢與自己想見。
想到這里,傅儷娘郁悶了很久的心情忽然大好,被禁足的憤怒更蕩然無存,她微微一笑,道:“鄭嬤嬤怎么忽然就回來了?可打聽過了?”
“據說是王妃召見諸位管事媽媽,魏媽媽等幾人托大沒有聽從召喚,惹惱了王妃,王妃便請了鄭嬤嬤回來。”落櫻自然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忽略了,道:“不過,也有人說鄭嬤嬤是王爺請回來的,讓她掌管內院事務也是王爺的意思。”
“嗯”傅儷娘沉吟了一會,又問道:“鄭嬤嬤回府幾天了,府里還有什么人事變動嗎?”
“鄭嬤嬤回來不足五天,府里的人事變動也不大。除了魏媽媽和與魏媽媽一起托大,惹惱了王妃的幾個管事媽媽外,被卸了差事的人不多,空出來的位置都讓府里的老人補上了,王妃帶過來的人不多,除了在棲云院當差的之外,只有個被稱為馮五家的媳婦有差事,她跟在鄭嬤嬤身邊做事。有人猜測她是王妃派了監視鄭嬤嬤的人。”落櫻仔細的道:“鄭嬤嬤面上對她倒是很客氣,很親熱,實際上怎樣卻不得而知。”
馮五家的?毫無印象的一個人!傅儷娘微微思索了一下,便將之拋開,與上一世不同之處太多,多個自己不記得的人也很正常。她冷笑一聲,道:“面上親熱又怎樣?鄭嬤嬤那么厲害,她就算是王妃的人,也未必能在鄭嬤嬤那里討得了好。王妃帶過來的陪房多嗎?除了這馮五家的以外,就沒有別人攬了差事?”
“聽說王妃帶過來的人很少,就連侍候王妃都不大夠,鄭嬤嬤還把自己的媳婦女兒帶回來了,鄭姑娘被安排在王妃身邊侍候。”落櫻搖搖頭,又道:“聽說鄭嬤嬤向內務府要人了,府里不少管事媽媽都可能被換掉。”
“看來鄭嬤嬤這次不準備讓賢了!”傅儷娘心里越發的踏實了,上一世,玉岫云進門之后,沒少與豐怡莛留下的人明爭暗斗。那些奴才府里有李煜煒和豐怡莛的長子當大旗,背后有齊云侯府撐腰,玉岫云雖是王妃,也沒有占據上風。無奈之下,便紆尊降貴,親自出面請鄭嬤嬤回府,想借鄭嬤嬤之力,打開局面。鄭嬤嬤倒是不負所望,回府才短短一個月,就逼得那些奴才退避,但鄭嬤嬤也不是個善茬,得來的一切攥在自己手上,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大家都說,鄭嬤嬤吃過一次虧,恐怕不會再犯相同的錯了!”落櫻笑著道,打聽到的一切讓她一直提著的心放回了原處。
“好了,從今兒起,我就踏踏實實的閉門思過,外面有什么消息,你一定不能錯過。”傅儷娘輕松了起來,她忽然覺得被禁足也有被禁足的好處,起碼不用擔心沾上火星子。
“姨娘放心,奴婢一定不會讓姨娘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