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快請，王爺和世子爺等您好一會了！”于春略顯得有些娘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破了書房中略嫌沉悶的氣氛，端坐其中的護國公世子歐自慎眼睛微亮，正覺得有些氣悶的李煜煒也精神一振。

簾子掀開，玉凌云大步進來，被她撇在身后的蘭心無奈的搖頭，沒有跟進來，向于春笑著示意之后，退到距離書房不遠的抱廈去了。

“臣見過毅郡王妃！”歐自慎起身向玉凌云行禮，開門見山的道明來意，道：“皇上著微臣聽王妃之令行事！”

“皇上這么快便有決斷了？”玉凌云微微一挑眉，坐到李煜煒身側的位子上，道：“皇上令世子來時，可有其他囑咐？”

“皇上只說讓微臣聽王妃差遣！”歐自慎恭敬的道，看似平靜的眼睛深處藏著驚赫之色，只一眼，他便能肯定，眼前這位讓晉安帝另眼相看的毅郡王妃定然不是玉家二姑娘玉岫云。

歐自慎能認出來倒也不奇怪。暗衛的本職是監控權貴百官，雖說玉家人丁不興旺，真正惹人矚目的大將軍玉青，少將軍玉凌云和還未建功的玉蹇云也都不在京城，整個玉府除了女眷之外，只有平庸、不起眼的、庶出的少爺玉磐云一個男丁，但暗衛并未因此就放棄了對玉家的監控，只不過監控得沒那么嚴格而已。玉家的大概情況，玉家各位主子的秉性，相貌歐自慎都了然于心，更在晉安帝賜婚之初仔細調查過玉岫云。

說實話，他當時對晉安帝的賜婚不僅不看好，還帶了深深的懷疑。懷疑毅郡王失了圣心才得了這么一門婚事——娶玉家女的好處是不言而喻，但這位玉家二姑娘怎么看都難于勝任郡王妃啊！性情懦弱，沒甚手段本事，還與人有私，雖不及亂但也品行有瑕，若將來某一天，被人揭穿。還會累及毅郡王和玉家的名聲。

尤其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晉安帝在指婚之前沒有讓暗衛調查玉家二姑娘——其他幾位郡王妃。包括已故的毅郡王妃豐怡莛和還未大婚的八皇子妃馮梓悅在被指婚之前都被暗衛調查了一番，品貌、才德、性情、交際等都要有大概的了解，可以不夠完美。但像玉岫云這樣的，絕對不夠格。

當然，行事素來謹慎的歐自慎并沒有多一句話，只是在私下與其父護國公說起此事。護國公對此也不得其解，最后只歸于晉安帝對玉青父子的信任上。

而現在。看著眉宇間一片英氣，已然收斂了許多，但仍舊殘留著淡淡煞氣的玉凌云，歐自慎什么都明白了。明白了晉安帝為什么會將玉家二姑娘指婚給毅郡王，明白了晉安帝今日為何會讓他到毅郡王妃跟前聽候差遣，明白了晉安帝為何對這個兒媳另眼相看……原來。此玉二姑娘非彼玉二姑娘。當然，他也忍不住在心里嘆息。嘆息以往的自己真是瞎了眼，居然沒有看出玉凌云是女兒身來，只是，她真的會是那個力大無窮，智勇雙全的玉凌云嗎？歐自慎心中雖有定論，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皇上真是”玉凌云搖搖頭，淡淡抱怨一聲，而后正色看著歐自慎，道：“確實是我求皇上給我人手，但我現在是一介婦人，有些事情不宜越過郡王爺直接出面，還請歐世兄以后幫襯郡王爺。”

玉凌云簡單的幾句話透露出的信息讓歐自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卻又讓他更多了些驚詫，但無論腦海中掀起了怎樣的波濤，他面上卻仍舊平靜的道：“臣明白，以后臣便聽郡王爺差遣。不知道王爺現在可有什么吩咐？”

“眼下本王還真有一事需要子重幫忙！”李煜煒倒也沒有客氣，他親近的叫著歐自慎的字，道：“不知道子重對禮部精膳清吏司郎中姜之煥可有了解？”

“姜之煥？”歐自慎微微想了想，道：“姜之煥，祖籍徐州，昭德十三年中舉，昭德十六年進士及第，同年被選為庶吉士，三年后考核過關去了禮部，一步一步熬到了精膳清吏司郎中之職。姜之煥為人古板規矩，不喜人事交際，從不拉幫結派，倒也算是純臣一名。”

李煜煒朝著玉凌云挑了挑眉，玉凌云瞪他一眼，李煜煒微微聳肩，無聲的打完了官司，才對眼中帶著趣味的歐自慎道：“子重所說的，本王也知道，本王同子重一樣，都覺得這姜之煥就是個中規中矩，老實本分之人。只是，王妃卻覺得，此人定不若他所表現出來的那般平凡無奇，甚至覺得此人身后定藏著大秘密，至于是什么秘密，還需要子重幫忙。”

歐自慎將視線投向玉凌云，他相信玉凌云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既然要查姜之煥定有她的理由，而不是李煜煒所說的不過是覺得姜之煥身后有大秘密那么簡單。

“我與郡王爺大婚回門那日，我曾交給皇上幾個人和一名已經自殺的死士，不知道歐世兄可知此事？”玉凌云微微沉吟了一下問道，歐自慎掌管暗衛之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她和李煜煒都不知道此事，但她相信晉安帝既然讓歐自慎過來聽她的差遣，那么歐自慎對某些事情定然是心中有譜的。

歐自慎瞳孔微微一縮，態度比剛剛更恭敬了些，道：“臣知道！那日皇上將微臣召過去處置善后，并責令微臣找出背后線索，只是微臣無能，最后什么都沒有查到。”

歐自慎沒有說的是他那日被晉安帝狠狠的斥責了一頓。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前，他壓根就不相信京城還有崔家死士。不，哪怕是晉安帝召見他，責令他在京城搜查崔家死士，他都有些懷疑，懷疑死的那人是不是崔家死士，直到他親自帶著人將那人的尸首仔仔細細的驗看之后，才不得不相信，也才開始反省自己這兩年是否太過大意了。

“姜之煥的妻子是并州人！”玉凌云淡淡的提了一句。

歐自慎渾身一凜。沉聲道：“王妃懷疑姜之煥與并州那些人有關聯？”

“是有這樣的懷疑！”玉凌云點點頭，道：“既然那日是世兄善后的，那么世兄可從那些人口中問出他們埋伏在寒舍附近意欲何為？”

“那些人？”歐自慎微微一怔，而后苦笑道：“皇上那日只將那已然自盡的死士交由微臣，讓微臣確認那人身份并追查那人在京城留下的蛛絲馬跡，除了告訴微臣那人背后的主子可能與玉府有嫌隙之外，其他的并未與微臣明言。也未將其他人交由微臣處置。所以微臣還真不知道那人為何會出現，出現的目的又是為了什么。”

當然，今日見了毅郡王妃的真面目。也猜到了她的真實身份之后，歐自慎心里又有了新的猜測，只是那些話卻不好直說了。

“皇上是憐惜舍妹！”玉凌云輕嘆一聲，道：“舍妹岫云隨家母到龍泉寺上香奸人擄走的事情歐世兄想必也是清楚的。不瞞世兄，舍妹現今仍舊未曾找到。當日我及時救回舍妹不過是為了舍妹閨譽做出來迷惑人的假象而已！我原本猜測，將舍妹擄走的那人會在我回門那日發難，哪知道那日未見那人發難，卻抓到了一只令人意外的大魚。正是這只大魚讓我猜測，并州崔家有人留在京城，但偌大的京城。想要找幾個不知道在京城生活了多少年的外鄉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可巧的是就在不久之前。我一時的靈光，讓人盯著算計舍妹的傅家人，卻發現傅家傅立永與與王姓女子似有私情，而那女子巧而又巧的來自并州。”

“還請王妃告知，這姓王的女子與姜之煥妻子的什么人？”歐自慎問道，晉安帝讓他查找崔家死士蹤跡的時候，他也曾徹查籍貫是并州的官員，傅家便在其中，但卻未查到蛛絲馬跡。

“是姜夫人馬氏姐姐的女兒，據說父母雙亡投親來的。”玉凌云將王江查到的據實相告，道：“更多的，我和王爺手上無可用之人，要想不驚動姜之煥便將所有事情查清楚顯然不可能，我無可奈何，這才去向皇上求助要人。”

你這一求助，皇上就把我給派來了，你的面子可比郡王爺還要大！歐自慎心里接了一句，卻也不是特別的意外。他比玉凌云大了歲，玉凌云縱橫上書房，拳打眾皇子和權貴子弟的事情雖未親眼所見，但也聽過不少，自然知道玉凌云那般膽大妄為的背后有晉安帝撐腰縱容。現在，他都不用想就知道，這位郡王妃在晉安帝心中的地位大不一樣，而晉安帝將她指給毅郡王和將玉家其他姑娘指給毅郡王的意義也完全不同。

他微微一沉吟，道：“臣立刻安排人徹查姜之煥，也會盡快派人到并州徹查姜家，馬家以及其親眷，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事情徹查清楚。”

“世兄無須這般著急！”玉凌云卻不著急了，她淡淡的道：“前幾日我和郡王爺才派人查了姜之煥，若這姜之煥真有問題，他能這么多年都不讓人生疑，定有非同尋常的警惕心和能耐，說不定已經察覺有人在查他。現在去查，一無所獲事小，被他誤導，走入歧途，冤枉了人可就不好了。還是緩一緩，再過三五個月再去查吧！”

“亦冰，既然不著急，那為何急巴巴的向父皇要人？還讓子重跑了這一趟！”這是歐自慎腦子中的念頭，也是李煜煒心中所想，不同的是李煜煒直接問了出來。

“早一點向皇上要人，既能早一點知道皇上對你我的態度，也能早一點擺脫現在無可用之人的窘境，一舉兩得，多好！”玉凌云的直言不諱讓李煜煒和歐自慎面面相覷，她可真是……真是膽大包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