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婉曦便在七八個人的護送下順利的出了京城,出城之后,一行人都不敢稍微喘口氣,一路疾行,短短六天就趕到了并州。
看著遠處的并州城門,所有人,尤其是一路上總擔心出什么意外、冒出個攔路的或者直接被人劫殺的王婉曦更是大松一口氣——到了并州就好了!
她同乘一車的鸞兒松了一口氣,綻開一個笑容,道:“姑娘,我們到了!”
王婉曦還不曾說話,她身邊的婦人便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嘆息一般的道:“是啊,我們終于到并州了!”
“媽媽這一下總不用再擔心了吧!”王婉曦淡淡的看著從見面之后,眼中就帶著憂慮的婦人,淡淡的道:“我們總算是一路平安,順利回來了!”
“奴婢這是怕了!”婦人便是常跟在她身邊的那個,是張水清認出來的,那個曾在榮華長公主身邊頗有些不可一世的水漾,她沒有掩飾自己的害怕,勉強的笑笑,道:“奴婢是被嚇壞了,奴婢也就罷了,不過是一條賤命而已,但姑娘可不一樣,姑娘好不容易才平安歸來,可不能再出半點意外了。”
“是不能再出意外了,我也好,王爺也罷都經不起再出什么差錯了!”王婉曦淡淡的看了水漾一眼,淡淡的道:“媽媽說可是?”
“姑娘說的是!”水漾總覺得王婉曦有些不對勁,輕嘆一聲,看著王婉曦,小心的道:“姑娘,您真要將那些銀子拿出來給王爺應急?”
“你說呢?”王婉曦看著眼前這個得了母親的囑托,從小就在自己身邊,照顧自己長大,曾在人前當了自己十多年“娘親”的人,一直以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為中心的。讓自己想當然的以為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她還是錯了。
“奴婢覺得姑娘應該留下一些以備不時之需,萬一王爺不能成事,這么多的銀子可就打了水漂……”水漾小心的看著王婉曦。道:“姑娘,總得為自己留一條后路啊!”
“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還留什么后路呢?”王婉曦搖了搖頭,嘆息一聲,道:“更何況。王爺被逼到這個境地,也是我害的,我又怎能只顧自己呢?媽媽,還是我莽撞了,若非我做了那樣的決定,不會損失那么多的人,連九叔和燕兒妹妹都折了進去……媽媽,是我對不住你!”
王婉曦口中的九叔是水漾的男人王振磊,和她一樣,他也曾在人前當了王婉曦十多年的“父親”。燕兒妹妹則是她的女兒王燕,比王婉曦小了兩歲,一直以來就是王婉曦的影子和替身。王婉曦從博郡王嘴里得知,他們為了護著水漾逃出來,都死了。
“姑娘說的是哪里的話!”水漾傷感的嘆息一聲,悲傷的道:“為姑娘盡忠原是他們的本分,他們也算是死得其所。”
“媽媽說的也是!”王婉曦忽然語氣一轉,淡淡的道:“他們原本就是我崔家的奴才,這些年跟著我說是照顧我,但實際上也沒少享福。現在為我而死,倒也不算冤枉。”
水漾微微一怔,看著王婉曦冷下來的臉,心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難不成姑娘知道她說了謊了?
王振磊父女倆自然是沒事的。當日他們一家子乘著旁人拼命,趁亂逃了出來,王振磊原本就是崔家的侍衛,這些年功夫也沒有擱下,雖然也受了好幾處傷,但最終還是護著她們母女逃了出來。她倒也知道。若不趁著四處大亂的功夫找到安身之所的話,那么他們最后必然逃不開。她原本是想帶著丈夫女兒往榕樹胡同躲上一躲的,是王振磊的話打消了她的這個念頭。
王振磊說,若是生肖龍和王婉曦逃了出來,極有可能會到榕樹胡同落腳,到時候他們該怎么解釋他們逃出來的事情,生肖龍可是手狠心辣之輩,就算能夠原諒他們不顧其他人逃跑的行為,也不會讓他們留在那里,給王婉曦制造麻煩。
所以,一家三口商議之后,才決定去了清水胡同那處宅子——若是王婉曦能夠順利逃出來,那自然最好,若是王婉曦不幸遭了意外,他們所知道的一些也能讓他們從博郡王那里得些照拂。只是,博郡王卻沒有給他們選擇的余地,他們若不選擇向博郡王效忠,只能和那些已死的人一起做伴。
若是十多年前,水漾或許會選擇死亡,但是現在,她卻猶豫了,尤其是看著女兒王燕慘白的臉,她猶豫了,她死不足惜,但是女兒呢?她正是花朵般的年紀,她都還沒有成親,她怎么舍得啊!
最終,他們屈服了!
然而,就在他們向博郡王投誠,將王婉曦想說不想說的隱秘之事都說出來的第三天,博郡王告訴他們,王婉曦沒死,她即將回來。當時,他們一家子都慌了,他們夫妻是看著王婉曦長大的,而王燕兒也是和王婉曦一起長大的,他們都知道,別看王婉曦平常對他們器重有加,好像將他們當成了最親的人,但那是什么事情都沒有的時候,一旦王婉曦發現他們背著她做了什么,他們一家必死無疑。
就在這時,博郡王告訴他們,水漾可以回到王婉曦身邊,但是王振磊父女卻必須留下來。博郡王這說的時候,水漾就猜到了博郡王的意圖,他是想在王婉曦身邊放一個能讓王婉曦信任的眼線,而那個人就是自己。為了丈夫女兒,尤其是女兒,水漾只能答應。
回到王婉曦身邊之后,王婉曦對她能活著似乎很高興,再而后,她們連多說幾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就從密道出了博郡王府,被博郡王安排的人手護送著出了京城,一路上,大家的神經都繃得緊緊的,誰都沒有說話的欲/望,就這樣一路到了并州。哪知道就在自己剛剛松了一口氣的時候,王婉曦卻說起了這個。
“怎么?很詫異嗎?沒想到我居然會說這樣的話嗎?”王婉曦淡淡的抬眼看著水漾,淡淡的道:“我也沒想到你居然會背叛我。”
“姑娘,奴婢……”水漾未說完的話吞了下去,卻是鸞兒毫不留情的用一把匕首頂住了她,她看看那閃著寒光的匕首,再看看王婉曦,咬咬牙,還是說話了:“姑娘,外面可都是王爺的人!”
“是啊,都是王爺的人呢!”王婉曦淡淡的點點頭,道:“媽媽,你若是覺得他們可能會向著你的話,你可以大叫一聲試試。”
水漾的臉色微微一白,不等她說話,車夫的聲音便傳了進來:“馬婆子,你還是老實點,別給姑娘添麻煩!”
水漾臉上的血色徹底沒了,馬夫和騎著馬跟在馬車前后的據說都是王爺的心腹,特意跟著過來押銀子回京城的,而他們顯然是認定了王婉曦的,難道王爺……不,不會的,自己還有用,王爺不可能現在就把自己當了棄子!
“媽媽,你可是看著我長大的,應該知道我的性子。”王婉曦淡淡的看著水漾,淡淡的道:“你背叛我,將我的身份告訴王爺的時候就應該想到會有今日的。”
是的,博郡王已經從水漾在嘴中知道王婉曦的身份了,這才是博郡王再給她一次機會的原因,也是博郡王愿意許諾,將來有一天能給她不亞于徐敏的地位的原因——這一切是易先生告訴她的,想到自己藏了那么久的身份就這么就被水漾捅給了博郡王,王婉曦就恨不得將她碎尸萬段。
水漾咬牙,她知道自己現在最好老實一些,要不然鸞兒一定能在自己鬧起來之前結果了自己,而王婉曦沒心思理會她腦子里轉著什么念頭,淡然的從鸞兒手中接過匕首,就那么穩穩的搭在水漾脖子上,鸞兒麻利的拿出之前準備好的繩子,將水漾捆了起來,將她的嘴巴堵起來之后,又將她的眼睛給蒙了起來。
王婉曦將手上的匕首還給鸞兒,自己則掀開馬車的簾子往外看,而后她愣住了——他怎么會在這里?
城門外放了一把椅子,上面坐著一個面容憔悴,胡子拉撒的男子,赫然就是傅立永。
他怎么會在這里?王婉曦心中詫異,傅家一眾人會不會被她連累她并不關心,但是她帶去傅家的人怎么樣了她卻還是讓人打聽過,得到的消息是就在她被襲擊的那天晚上,也有人去了傅家,將她帶去的人盡數抓捕不說,還將傅家給圍了起來,不許任何人進出。
她知道,傅家沒有像姜家一樣,直接被人抄了家是因為傅儷娘是毅郡王李煜煒的妾室,只要傅家牽扯不深,就不會有什么事情發生。果然,半個月后,前往綿山狩獵的君臣一行回來之后,在那些和姜家有牽連,那些曾經得了崔家的照拂走上仕途,在崔家離開大商之后守望相助的官員一一落馬,逐一被抄家的時候,那些圍住傅家的禁軍卻悄無聲息的撤走了,傅家保全住了。
再之后還有什么事情她就不知道了,她并不關心傅家一家子的死活,在這個時候自然沒心思打聽和傅家有關的事情,但是現在,她看著那形容憔悴,目光略有些呆滯,癡癡地坐在城門口,似乎在等待什么人的傅立永,心卻像被人撥動了一般。
心頭微微嘆息一聲,王婉曦將簾子放下,靠了回去,閉上眼睛,似乎什么都沒看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