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書房,順治擎著個恭賀太子的黃綾封面折子,專心致志看著。
李壽全端著茶壺進來,輕巧高高提腕,清亮醇厚的茶湯翻滾著注入杯中,恰到適宜的收壺,杯中的茶水剛好在三分之二處,清香裊裊升騰。
李壽全將茶杯遞到順治身邊的桌案上,道:“皇上,喝點茶水,解解暑吧。”
順治眼睛盯著折子,左手摸索兩下,端起茶杯,靠在嘴邊抿了一口,復又坐起身來,放下手中原本看完的折子,再又翻翻其他幾個同樣是黃綾皮面的折子,忽然無趣的推到一邊去,道:“索尼、鰲拜他們果真到現在還是沒遞上恭祝太子受封的折子來。”
這話可真難接啊,李壽全想了想,道:“大概是索大人他們最近公事繁忙。”
“忙,他們一個個比朕都忙!”順治不忿道:“他們這幾個不表態,那些死忠他們的朝臣更無一人表態。”他甩甩零零落落幾個賀喜的折子,道:“看看,這才幾個敢公開承認朕的太子的!”
李壽全惶恐,心想要是他他也覺著貴妃這太子封的未免也太過于草率,聽說當年太宗皇帝也是跟著太祖皇帝大殺四方,立下赫赫戰功,后來還是好不容易承繼皇位呢,至于當今世祖皇帝,不也是太后運籌帷幄決勝于千里,費盡心機才將他捧上帝位,也是極不容易的。
而今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連哭都沒哭幾聲,連煙火飯還沒吃上口的就成了太子,誰知道往后成不成器呢?
不過架不住貴妃娘娘受寵啊......
“皇上莫急,您想想,當年您正統登上王位,這親政之路還歷盡千辛萬苦呢,太子現在才到哪兒呢,等著時間長了,一切都穩下來了,那些人不認也得認哪。”李壽全說著違心話,說的行云流水,不帶半點瑕疵。
順治聽著也寬心,便就不再糾結,復又打開幾個普通折子看看,揉揉腦子,不耐煩地道:“怎么時時處處,年年月月都有旱災水災,朕花了那么多銀子治水救災,永遠還是沒完沒了!”
李壽全將凌亂的折子收拾齊整了,道:“皇上,天災人禍啊,老天爺說變臉就變臉,哪會打聲招呼啊,皇上莫要著急啊。”
“奴婢扶皇上起身,走動走動。”李壽全摸清楚了順治的習慣,道。
順治繞著金絲楠木雕龍柱走了走,忽然問道:“皇......靜妃去了哪個宮?”
“回皇上,”李壽全道:“去了永壽宮。”
“佟妃啊......到底是從龍入關的將門之女,關鍵時候還是識大體的么。”這會子有點過意不去了,便就這么想了那么一腦子,道:“沒去鐘粹宮挺好。”
順治沒有意識到,事情過去幾日之后,打心底還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孟古青。
他只以為問,也就是忽然想起來,感到好奇一問而已。
不過這么一問......
步子不覺的快了些,回到剛才的桌案旁,輕輕搭上桌臺一角,腦子空空的撫了撫桌面。
那日......皇后留下的食盒,裝的好像是做的面目全非的水晶糕。
一看就不是御廚做的,很像是個新學的手法,那就是皇......靜妃自己做的。
他捶捶額頭,喃喃自語道:“朕可能有點累了。”隨即招手吩咐李壽全,道:“你剛剛沏的茶挺好,再去給朕弄點來。”
“是,奴婢這就去,”李壽全問道:“皇上要點小點心嗎?這時候怕是餓了吧?”
順治無緣無故的大發雷霆起來,道:“朕要你去倒茶,你就去倒茶!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往后不要再給朕提什么小點心!滾去倒茶!”
李壽全被罵的莫名其妙。
伴君如伴虎啊真是,這是第不知道多少次萌發這樣的感慨。
關鍵是時間久了,皇上什么時候發火,都能摸出點門路了,而這次這火氣發的有點不對路啊?皇上什么時候也沒對小點心留下什么陰影啊,怎么這會子提起點心來,還怒了呢?
順治端著茶杯,凝視了陣子,想著為什么在這里喝茶?朕都喝了幾杯茶了?
便又放下,道:“起駕承乾宮,朕要去看看太子。”
心情不好就不要想那些不好的,現在看新誕生的小太子,是能讓他忘了一切煩憂的最好的事情!所以幾乎是每天得了空就會去承乾宮看看。
“去看看太子好啊!”李壽全看著他有了點喜色,便道:“昨兒貴妃還召集娘娘們商議過些天給太子辦百日宴的事兒呢!”
順治一聽就更來了興致,都多久沒給皇子辦百日宴了,宛如真是真的福星,給朕帶來一個這么好的小皇子。
“宛如!朕來看你了宛如!”尚未進門,他便喊著。
董宛如連忙起身迎了出來,在下雪的攙扶下,略顯吃痛的行了個萬福。
“你這是怎么了?”順治忙上前打量著她的身子,道:“怎么剛剛走路一瘸一拐的?”他扶著她的肩膀,關切的道:“傷到了嗎?”
宛如欲言又止,春梅剛要說話。
“你不要說了!讓你們家娘娘自己說!”回回聽見這春梅嘴里說出來的就沒有什么好話,順治也不知怎么就厲聲呵止,道。
宛如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厲吼嚇了一跳,面色微微一變,裝作沒事的攙著他的肩膀,卻是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著,還打趣兒道:“皇上這會子過來,是想臣妾了呢,還是來看小皇子來了?”
順治愛憐的捏捏她的鼻頭,將她攙著扶到羅漢榻上坐下,道:“你還沒告訴朕,你的腿這是怎么了?”
董宛如低頭沉默半晌,一雙含淚的眸子,水汪汪的望著順治,深情注目片刻,伸出纖纖玉指,將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順著她的手臂滑下來,滑到自己的腿上,而后輕輕地伏在他的手上,道:“沒事啊,就是今天摔了一下。”
“你怎么不小心點呢。”順治道。
宛如笑笑,故作天真的道:“好了,以后我小心啊!”
順治便就吩咐,道:“叫太醫院分出兩個太醫來,給娘娘好好醫治。”
“太醫來看過了。”宛如聲音清脆悅耳如同春日山間的清泉,道:“太醫們都在慈寧宮呢,讓他們忙就是,何必再派他們過來。”
順治道:“宛如,你最懂得關心別人,但也不要委屈了自己。”
宛如點點頭,溫柔的道:“我帶你去看咱們的皇子,這會兒,他該醒了呢!”二人便并肩去了內室。
待順治走后,春梅不解,道:“娘娘為什么不說呢,就說您的腿,是靜妃推搡您跌倒臺階上傷的。”
董宛如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這樣的話用不著她說。
既然皇上不想聽春梅說,還可以讓貞妃、禧妃她們側面告訴皇上,再不行,那就再等個幾天,承乾宮那一出鬧得那樣聲勢浩大,皇后罵她又動了手,大鬧承乾宮,不傳到皇上耳朵里才怪。
她猜的沒錯,太后病重,順治在皇宮的耳目更是敏感活躍,才不過次日而已就有耳聞。
“屢教不改!”順治道:“既然如此,別在永壽宮教壞朕的三皇子,讓她搬去鐘粹宮吧,褫奪封號,廢為庶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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