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莊將順治叫來慈寧宮,促膝長談。
“額娘跟你說的這些,你好好想想。”她道:“不是反對你立貴妃為皇后,剛剛你也知道了,貴妃對先皇后所做的一切。若不是額娘刻意替她隱瞞,莫說皇后之位,連普通的妃位都保不住。你要立后還得立德,像這樣無德之人,寵寵也便罷了,若是當真,恐怕到時候毀的就不只你,還有大清哪。”
人證物證俱在,由不得順治不信,他就算再怎么有心維護也苦無用處。
孝莊胸有成竹,料定封琪格兒為繼后這事,順治應該會答應。
先前她曾有意無意的在順治面前提過,看看他的態度,還算順利。
順治心有所愿,但想到琪格兒比自己年幼不少,反而擔憂她會不樂意。
話說回來,他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感覺,與琪格兒不無關系。
琪格兒心內的真實想法,不想那么容易叫他看出來,說白了就是不將話說死。
她打定主意不能像姑母那樣,稀里糊涂的失寵,大把青春全被磋磨了,到最后還什么都沒撈著。
得千呼萬喚始出來,得等到該輪她的時候,粉墨登場。
順治在孝莊的敦促下,終于點了頭。
孝莊順勢把這個球踢給他,讓他親自去找琪格兒說,讓她心甘情愿的嫁來大清,做這個繼后。
既然額娘這么說,順治心里也有了底兒,清楚皇額娘也只是讓他表表心跡,走走過場。經過孟古青這一挫,皇額娘也定不會像當年一樣強扭不甜的瓜,絕對不會再打無把握的仗。
再者,琪格兒這丫頭,和她姑母可不一樣。
這么考慮著,順治亦是痛快應下。
董宛如還在病榻上,得知那邊開始下聘禮,琪格兒馬上要來頂替她和孟古青立為新后,氣的吐了血。
順治不忍,來勸她,說這也是為的給皇宮增增喜氣兒,讓她早點好起來。
董宛如卻是一個字兒也聽不進去,再也不理順治。
以往嬌滴滴的時候如此撒個嬌,順治還很在意。可如今病的成了什么樣子?蓬頭垢面,臉色蒼白,唇無血色,眼睛也失去了神采。心疼歸心疼,但心動的感覺,再難覓蹤跡了。
順治不想自找不快,敷衍了事,哄勸幾句,便借公事繁忙,走了之后就未曾回來。
董宛如日日勞心,想著皇上是不是把她忘了,又聽聞琪格兒熱熱鬧鬧的嫁過來,自此皇上眼里再沒其他人,恨不得每天每夜都黏在景仁宮。
人們都說,這新后的榮寵,幾乎是要蓋過了當年的董貴妃。
董宛如愈加心氣難解。
過了沒幾日,終是太醫,也無力回天了。
彌留之際,順治來了。看著往日佳人瘦的皮包骨,已經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形,感慨萬千,心頭涌上股強烈的不安和愧疚。
董宛如張張干裂蒼白的嘴唇,氣息微弱,道:“皇上可知,臣妾這一輩子,最為掛念不下的是什么?”
順治往她身邊靠了靠,輕柔的道:“宛如,你說,朕聽著呢。”
“是沒能保住咱們的孩子。”董宛如說著,干柴般的臉頰上,竟還能涌出兩行淚來,又道:“是臣妾對不住皇上!”
順治為人最是心軟,就算董宛如騙過他,做過對不起他的事,但畢竟源自于對他的一往情深啊!
董宛如拼盡最后一絲氣力去感動順治,因為她對順治太了解了。他表面剛硬,內心柔軟,甚至某種角度上說,是軟弱。
“臣妾走之后,會去天堂。”她道:“是嗎?”
順治點點頭,被她帶的也是哀哀切切,答道:“是的。”
董宛如微微轉過頭去,留給順治的,是她愈加輪廓清晰明顯的側額,脖頸、臉頰、顴骨,若不是皮肉包裹,可以稱之為形同枯槁,一句干干的骨頭架子,讓人不由得生出一種強烈的恐懼之感。
此時,董宛如忽然轉過臉來,直勾勾的盯著順直的眼睛,那眼神兒冰冷刺骨,帶著點莫名的邪氣。
順治迎上這目光,霎時冷汗淋漓。
那眼神就像是刀一樣能剜他的心,吃她的肝,攝走他的魂魄!是極為凌冽可怖的眼光。
他不禁打了個寒戰,起身要走。
董宛如一雙冷手抓住他的手,引得他一陣驚悸。
“皇上,臣妾到了那兒,等著皇上,盡快來找臣妾啊!別讓臣妾等久了,不然臣妾會回來找您的!”她說著,力氣漸無,慢慢松了手。
“你好生休息,很快就會好起來。”順治草草放下句話,飛也似的踏出了承乾宮的大門。
順治出了院門,瞬間放松,但剛剛董宛如那驚人的樣子,還有陰氣沉沉的話,總沒事兒浮上腦海晃悠。
他急急忙忙跑來景仁宮。
琪格兒命人端來盤冰鎮西瓜,又將他帶到陽光明媚,緊鄰著池塘睡蓮盛綻的窗邊坐下,道:“皇上快吃點西瓜消消暑氣。”先前她和太后去探望過董宛如,現在皇上剛從那邊來就成了這個樣子,定是被那個往日的寵妃,現在的模樣嚇到了。
琪格兒吩咐大丫鬟叫人請幾個皇上素來欣賞的樂師,奏幾曲清雅的曲子,自己就在一邊寫寫畫畫。
不過一會兒,她拎起幅睡蓮圖,給順治看,道:“皇上看看妾身的畫功有長進了沒?”
順治看著,贊嘆道:“琪格兒畫的好,像是把院兒里的荷塘搬到了畫紙上,反而更添幾分靈動。”瞧著順治注意力轉移,沒了先前的焦躁,便微微嘟起軟唇,帶著點兒撒嬌,道:“自您上次教臣妾,之后臣妾就一直自己摸索著畫,沒有師傅的指引,我倒覺得退步許多。皇上往后少去那些不吉之地,有那時間還不如多陪陪琪格兒呢。”
“你這小醋壇子!”順治眉心舒展,憐愛的勾勾她嬌俏的鼻尖兒,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剛才還是有些玩笑,現在卻在她的耳邊認真的道:“往后朕不去了,只來陪著咱們的琪格格。”
“皇上,這才過午呢,一會兒要吃午點了!”琪格兒掙扎著,道。
順治中午就歇在了景仁宮,琪格兒看著睡熟了的順治,心情復雜。他的眼睛里透著幾絲絕望,面色帶著良久揮之不去的疲憊。
姑父也挺可憐的。
只要姑父還在皇位一天,她要盡可能和他處好關系,最好是盛寵無雙。
把好這一點,有姑祖母在,一切不在話下。
她要走的該是姑祖母的路,而不是姑母的老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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