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婢柒娘

第143章 有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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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皮影惟妙惟肖,在幕后之人技法嫻熟的操縱下,于影布上舞動,演繹著一段關于我的前塵舊事。

影布上,父皇揮著皮鞭,不停地抽打著我和母妃。

老者忽然沉下嗓音,學著父皇的語氣聲調。

刻意模仿的桀桀笑聲從幕后傳來,陰冷、怪異、瘋癲、狂躁。

那個嗜血殘暴、讓人瑟瑟發抖的皮影父皇,驟然變得栩栩如生。

纖弱的母妃護著那個小小的我,挨下了所有的鞭打。

父皇打人、殺人從不需要理由,喝多了后,更是如此。

怪異的笑聲戛然而止,父皇陰邪地沉著嗓音道:“拿鹽來。”

大把大把的鹽粒灑在母妃流著血的鞭傷上。

小小的我抱著母妃大聲哭喊,“阿娘,不要傷害我阿娘。”

影布上,母妃抱著我隱忍,聲音顫抖地安撫我:“歲和,阿娘沒事”

我看著影布上的影子,聽著熟悉的話語,看著似曾相識的情景。

大敞的舫窗外有夜風吹入,卷帶著那些久遠得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洶涌而來,沖走了我周遭的一切事物和所有的人。

剎那間,我仿佛回到了兒時的未央宮,回到了那段日日膽戰心驚的過往流年。

傷口上撒鹽,母妃疼得冷汗涔涔,面色慘白。

即使這樣的折磨還不夠。

寒冷的冬季,酒氣熏天的父皇將我從母妃懷里奪走,毫無理智地把我扔到未央宮冰冷刺骨的荷花池中。

母妃下水將我撈起,父皇卻從侍衛腰身拔下佩劍,舉著劍威脅她。

他笑得陰邪詭異,不停地耍著酒瘋。

“上來啊,怎么不上來啊?”

“朕的好顏妃,你倒是快上來啊。”

他哈哈大笑,笑得異常地瘋癲,“顏妃這樣絕美的頭,朕可舍不得砍”

“快上來啊,朕真的不砍你,朕怎么舍得傾城絕代的好顏妃呢”

母妃和我泡在刺骨的池水中,渾身顫抖,冷得上牙打著下牙。

但好在母妃的懷里,好暖好暖。

父皇站在岸上笑得蹲在地上,手里的劍卻不停憑空揮砍著,有好幾次差點劃傷到我和母妃。

我看著父皇,只覺得他的樣子比惡鬼還要恐怖。

頭埋在母妃的懷里,我不敢大聲啼哭,很怕又惹父皇暴怒。

“阿娘,我好怕。”

母妃緊緊護著我的頭,小聲在我頭頂顫聲說:“不怕,歲和不怕,阿娘會護著你,于叔伯馬上就會來救我們。”

鬧累了,父皇將劍扔到荷花池里,盤腿坐在池岸上。

他伸手討酒,宮女們雙手顫抖地端著托盤呈上。

父皇拿起酒壺,坐在岸邊,一邊盯著我和母妃,一邊喝著酒。

無人敢上前勸阻父皇,也無人敢下到荷花池里來救我們。

我和母妃就泡在冰冷的水中一泡就是半個時辰。

冰冷的寒氣滲入骨縫兒,身體漸漸麻木,沒了知覺,直到于叔伯帶著禁衛軍來救我們。

場景不停地跟著記憶跳轉,我又看到太子哥哥的母后死在父皇的劍下,只因一句為國為民的慷慨陳詞。

鮮紅的血在母后的身下一點點滲出漫開,宛若一朵綺麗靡艷的花在盛開。

花開得很美,可與我一樣年幼的太子哥哥卻跪在他母后的身旁,哭得撕心裂肺。

又一聲驚堂鼓響起,隨著老者的旁白陳訴,故事場景再次跳轉。

“暴雪紛飛的夜晚。”

“未央宮的殿門被人一腳踹開,只見暴君提到長劍,帶著一身的寒氣走進。”

“歲和,快,快藏起來。”

母妃極輕的聲音從幕布后傳來,“歲和,噓”

我又回到了多年的夢魘之中,回到了那個風雪交加、血腥彌漫的夜晚。

偌大的未央宮里,我茫然癱坐在地上。

身體害怕得發抖,淚水控制不住地流,寒冷從四面八方朝我圍來,凍得人要窒息。

我看到猙獰恐怖的父皇,腹部插著劍,朝我步步逼來。

母妃則從床榻上掙扎爬向我,對著我大聲嘶吼:“歲和,快跑,去找長公主。”

我大口喘著氣,雙手用力將那把劍又往父皇的腹部狠狠捅入。

鮮血浸紅我的眼,一切都變得那么詭異。

父皇在我面前倒下,他怒目圓睜,垂死掙扎。

滿是鮮血的手朝我的腳腕伸來,好像要將我一同帶走的鬼爪一般。

我嚇得轉身爬起,頭也不回地跑出未央宮。

白雪皚皚的宮道上,我赤足狂奔。

冰冷的空氣不停地灌入喉嚨肺腔,如同被刀刃劃割一樣疼,絲絲甜腥氣在口中漫開。

盡管如此,我仍不停地奔跑。

可是,宮道好長,前面的路好遠,好像永遠都跑不到盡頭,跑不到姑姑長公主所在的寢殿。

雪很厚,路很滑。

我滑倒在雪地中,躺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

風聲在耳邊拂過,我仰面平躺,看著漫天的鵝毛大雪簌簌而落。

一片片,翩翩而舞朝我砸來,落在我的身上,似乎要將我葬于這漫長凄冷的宮道之上。

刺骨的寒冷從地下竄入體內,冰凍了我眼中的血色世界,好像也在一點點冰凍我的意識,慢慢冰凍我的心跳。

我想動,想爬起來,身體卻像是被下了咒語一般,連根指頭都動不了。

沉重的眼皮慢慢闔上,我感覺自己就要死了。

就要被凍死在這里。

“柒娘。”

“柒,娘。”

縹緲空靈的聲音從夜空中傳來,隨著飄雪飛揚入耳。

暖心的溫熱從指尖傳來,冰封的身體一寸寸地開始融化,暖意在體內游竄,向我的心口快速漫延。

我猛地睜開眼,躺在冰涼的地面,看到漫天砸向我的飛雪都在霎那間靜止。

紅墻青瓦,飛檐斗拱,冰封的周遭,在一瞬間融化坍塌。

心神從幻象中抽離,我從塵封的記憶里清醒。

閉塞的呼吸突然變得通暢,我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喘息,噙在眼中的淚水奪眶而出。

魏馳扯著我的手,又輕輕喚了聲“柒娘”。

一切都重新充滿了真實感。

“可是哪里不適?”

我心不在焉搖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影布。

直覺告訴我,剛剛我分明是中了攝心術,差點死在自己多年的心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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