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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拒不去北臻和親并以死謝罪,無論是我奪回皇權也好,還是逃到東魏隱姓埋名地活著也罷,南晉和西周、北臻的這場仗勢必都要打起來。
打仗就意味著血流成河,意味著征兵,意味著勞民傷財,也意味著世道變亂、民不聊生!
看著一張張期盼和擔憂參半的臉,我站在高高的宮門下,陷入了茫然和虛無之中。
我忽然想起趙書亦曾同我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為君為臣者,要不忘初心。
我和于世拼死拼活的初心是什么?
不就是穩固歲氏江山,讓生活在這片疆土的南晉子民能過上太平日子嗎?
可我現在又是在做什么?
我不由捫心自問。
竟然還打算帶著于家軍逼宮奪權,讓子民自相殘殺。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且人又都是利己的。
又能有多少黎民百姓會為了一個公主和親之事,愿意站出來與敵國對抗。
以史為鑒,在那滾滾的歷史長河中,又有多少女子淪落成了政治的犧牲品。
原因只有一個,就是他們都認為區區一個女子的幸福,不足為道。
此時我的心,是四面楚歌。
那些倔強、勇氣,好像一下子都被現實給擊碎了,連同那點心勁兒也跟著散了。
在一雙雙炙熱懇切的目光中,我離開宮門上了馬車,又去了于家軍。
本該是集合練兵之時,今日的練兵場上卻少了近半。
于世以前帶過的部將同我言道:“公主殿下拒絕和親,西周和北臻要聯盟攻打南晉一事,自昨日起便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于家軍的兵卒中許多都有家室妻兒,這家里的婆娘怕他們上戰場送命,今日都拉著那些兵卒去宮門前跪著請愿去了。”
“公主殿下來的路上,想必也都瞧見了。”
“這現在還只是永安城,等消息傳遍了整個南晉,到時還不知是怎樣的熱鬧。”
倦意如潮般席卷心頭,離開于家軍后,我便命人轉道回了宮。
宮門前,城中百姓們仍拖家帶口地坐在那里,放眼望去,全是人頭,看得人心煩。
我命人繞道去了皇宮后門,下了馬車,順著宮道,像是個霜打的茄子,朝著未央宮,慢慢踱著步子。
途經后宮的幾處殿門前,隱約聽到院墻內,新入宮的妃嬪正在教訓宮女太監。
走了走,又遇到剛升了品階不久的昭儀。
她正捂著才幾個月大的小肚子,帶著宮女太監,提著御膳食盒,似乎是要去皇兄的勤政殿送些茶點吃食。
回想當初去北臻前,我那瞎操心的勁兒,真是愚蠢又可笑,簡直是自作多情!
沒有我,這皇兄不是過得挺好嗎。
一入春就納了幾個新人入宮不說,這么快又留了個龍種。
我獨自冷笑出聲。
而我和魏馳的孩子,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我的肚子。
那昭儀見到我,跪地俯身行禮:“昭儀見過長公主,長公主妝安。”
冷冷地覷了她一眼,我神色倨傲地從她身旁走過,任由她跪在那地上直到我走遠。
皇兄的人,我一個都不得意。
回到未央宮,那群老臣還跪在那里。
可我今日已經沒有氣力和心思再去戲弄他們了。
我關上殿門,獨自坐在殿內,琢磨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可思緒百轉千回,卻想不出一個萬全的法子。
若是魏馳在就好了。
他跟狐貍精似的,滿肚子的陰謀詭計,一定能想法子幫我脫困吧。
可他怎么還不來?
到了午后,秦顧在玄武的通融下了,獨自回了我的未央宮。
他一進殿內便沖著殿外那些猴們兒破口大罵。
“一個個的是不是男人?”
“那兩個蛋都他媽的白長了,是吧。”
“長那兩個破蛋,不僅要睡女人,還要靠女人保江山、保太平?”
“呸!我北臻人就他媽的瞧不起你們南晉這幫男的!”
“娘們唧唧的,就他媽的這點操性”
有朝臣聽不過去,起身要跟秦顧對峙,卻被道行極深的老猴們給按住了。
秦顧自己罵了大半天,罵夠了,這才回到殿內跟我討茶喝。
拿出南晉宮內特供的好茶,我給秦顧煮了一壺。
秦顧沖我努了努下巴,坐沒坐樣兒地看著我道:“怎么打算的,想好怎么干了沒?
沒想好,可也不甘心。
但我這人心眼小,就算是會為了子民妥協,可被人戲耍、利用、丟棄的仇,總是要報的。
且,我性子倔強如牛,不甘屈服,這北臻,說什么也不會再去的。
次日。
朝臣們倒是不跪我的未央宮了。
他們轉移陣地,集體到宮門外跟城中百姓一起跪求請愿。
我好奇又是何等作秀的場面,便帶著秦顧上了宮城之上,俯瞰那一大片跪地不起的人。
有大臣抬頭瞧見我露面,揚聲高喊,講起那些大道正義之辭。
什么邦以民為本,什么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什么居上位者當聽取民意、順從民心,還有以一人之哀成全萬家之合
皇兄這一招真是絕妙至極。
借用文武百官,當著百姓的面,將我架在道義和良心的大火上烘烤,逼著人往死路走。
皇兄讓我清醒地意識到,我就算想給自己殺出一條活路來,可愿意陪我殺出活路的子民卻是寥寥無幾。
這樣民官跪地請愿的日子持續兩三日,直到迎親的儀仗到了洛安城外。
魏馳那邊至今生死不知,長生公公和玄掣那邊沒有半點消息。
可就算是等來了魏馳又如何?
還要白白牽連他跟著我一起吃苦頭。
我這個人不僅是天生壞種,好像還是個不幸之人,與我親近之人,總是會多些不必要的坎坷。
明日就是迎親儀仗入城的日子,皇兄今日命人送來了鳳冠霞帔。
秦顧看著那一屋子的喜慶之物,氣不打一處來。
“好不容易逃出來,你還真他媽的要回去不成?”
我沒說話,走到茶桌前,準備煮茶。
秦顧自問自答。
“沒事,明日只要出了這洛安城,我跟玄掣他們,就帶你逃離這南晉,管這破地方以后歸誰。”
我沒應話,而是問秦顧:“要不要喝茶?”
“喝不下。”
我面色平靜,莞爾問他:“還記得如何品茶嗎?”
秦顧斷眉斜挑,漫不經心點頭。
我繼而又道:“人生如茶,甘中有苦,苦后又會回甘,所以,我一直想,我們人活著,也要學會苦中作樂,苦中找甜。”
秦顧頻頻點頭,應聲道:“歲和妹妹說什么都有道理。”
我倒了杯茶給秦顧,推到他面前。
秦顧接過,觀色、聞香、品味。
隨后,邪笑道:“確實,甘中有苦,苦后回甘。”
秦顧一瞬不瞬地看著我,“歲和,你就是我人生的苦后回甘。”
我點頭莞爾。
“歲和,亦是如此,能與秦太子這樣瘋癲卻有趣的人相識,亦是三生有幸。”
秦顧嗔笑:“這話讓你說的,是夸也夸了,損也損了,搞得我”
話說到一半,秦顧眉頭緊擰,手捂著頭,一臉錯愕地看著我。
盡管他努力睜著眼看我,可眼神還是漸漸變得無力起來。
強撐著最后的清明,秦顧吐字道:“為什么?”
我嘆氣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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