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云精舍內。
恭親王奕䜣看了這奏章后,頓時雙手微微發抖。
接著又看了一遍。
然后,他完全不敢置信地望著蘇曳。
我,我入!
這么狠毒?這么厲害?這么牛逼?
“這是你寫的,還是你兄長寫的?”奕䜣顫聲問道。
蘇曳道:“這已經不重要了吧,殿下。”
“你不怕死嗎?”奕䜣寒聲道:“莫非欺我失權了,就殺不得你嗎?”
蘇曳道:“恭王殺我,如同碾死一只螞蟻。”
他完全一副視死如歸的架勢。
奕䜣又看了一遍,還是感覺無比的震撼,渾身汗毛甚至都一根根豎起。
眼前這個人是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
“去請寧先生過來。”奕䜣道:“來人,把蘇曳帶出去。”
頓時,進來兩個武卒,將蘇曳帶到不遠處的一個小房子內,暫時軟禁起來。
片刻后,一個老者走了進來。
奕䜣將蘇曳的這份奏折遞給對方。
幕僚寧道恩看了一眼,也頓時眼睛大睜,又看了一遍。
“這,這是誰的手筆?這是要掀起驚天大案嗎?”寧道恩道。
奕䜣道:“西林覺羅.蘇曳,當然也可能是蘇全。”
“這是個瘋子,也是一個天才!”寧道恩道。
蘇曳一家這個事,不大不小,對于京師高層來說,就是一個八卦閑談,但也都知曉幾分。
恭親王知道,寧道恩也知道。
因為他們不得不知道,因為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演變成為大事。
任何一件小事,可能成為攻擊別人的武器,也可能成為別人攻擊自己的武器。
更何況這件事情牽涉到了順天府尹賈楨,對奕䜣影響最大的老師毫無疑問是卓秉恬,但奕䜣最親近的還是賈楨。
因為在奕䜣心中,覺得自己奪嫡失敗,卓秉恬是需要負一定責任的。若不是他的謀略輸于奕詝的老師杜受田,那么自己坐上皇位的概率是大于奕詝的。
因為賈楨牽涉其中的緣故,所以奕䜣更加關注這件事情,也曾經和幕僚討論過。
討論的結果,蘇曳一家必死無疑。
鈕鈷祿家族雖然吃相不好看,但卻沒有人愿意為了蘇曳一家和鈕鈷祿家為敵,畢竟蘇曳一家實在是太弱了,而且在滿漢兩邊橫跳,大家都很討厭。
怎么掙扎都沒有用了,什么法子都沒有用了。
這是奕䜣和寧道恩討論之后的結果。
結果現在,實在是讓他們驚到了。
蘇曳的自救手段竟然是如此的刁鉆,如此的驚天動地,如此聰明絕頂。
為了救自己一家,這是要讓多少人頭落地?
但是確實有效,而且是有奇效。
這是何等天才的想法?這是何等大膽狂放的思維?
這究竟是誰的手筆?竟然如此聰明?想到了這招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太可怕了!
“這蘇曳真的是那個傳說中的廢物嗎?”寧道恩道:“這等手段,有幾個人想得出來?就算想得出來,又有幾個人敢做?”
所以,這是一個天才,還是一個瘋子。
“這何止是瘋子,簡直是膽大包天?”奕䜣道:“他這個奏章是什么意思?這是在指老師卓秉恬為了幫我奪嫡,試圖謀害陛下,這份奏折里面的幕后黑手,是我!我會變成這個驚天大案的幕后黑手。”
寧道恩道:“不至于,當時王爺才八歲。”
“今上是什么人?你難道不知道嗎?”恭親王道:“他真發愁沒有理由發落我,肅老六那群人正愁沒有機會徹底打倒我,這份奏章一上去,要死多少人?卓秉恬一家,寧壽一家,還有太仆寺要死多少人?我會怎么樣?是被罷黜,還是被圈禁?”
說完這話,奕䜣渾身都在發抖。
他這個恭親王是先帝冊封的,而且是寫在遺詔里面的,大清以孝治天下,當今皇帝再看奕䜣不順眼也不能罷黜他。
但真的涉嫌謀害皇帝,那圈禁可能性不是沒有。
“他當大清是什么?漢朝嗎?明朝嗎?巫蠱之禍嗎?動不動殺皇族?動不動株連九族殺個幾萬人?阿其那,塞思黑都沒有被殺呢。”奕䜣厲聲道:“他還敢把奏折送到我面前,他不知道死怎么寫嗎?”
幕僚寧道恩道:“蘇曳不僅是給您看的,還想要您親自送入宮內給陛下預覽。”
“做夢!”奕䜣怒吼道:“我將他碎尸萬段,寫一個謀害我的奏章,還要我幫他遞給陛下?做他的春秋大夢。”
說罷,奕䜣幾乎要立刻下令,讓人去發作了蘇曳,直接送去順天府。
寧道恩沒有說話,而是任由奕䜣發怒。
這位恭親王聰明果敢,但是性子確實急,而且還喜歡表現,之前就經常在道光皇帝面前表露出自己尚且不成熟的主張,往往觸犯了道光內心的保守之心,這才失去了儲位。
等了一會兒,寧道恩才開口道:“幸虧肅順沒有看到這份奏折,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頓時,奕䜣冷靜了下來。
現在最想將他徹底扳倒的人,毫無疑問是肅順一黨。他奕䜣不倒,肅老六始終如同芒刺在背。
“那么,殺了蘇曳?”奕䜣道。
寧道恩道:“也是一個辦法。”
但是,殺了蘇曳就能徹底按下這份奏章了嗎?
他難道就沒有把這個奏章備份嗎?如果恭親王不遞交,就不會有人把這奏章遞給肅順嗎?
想想那個場面,就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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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曳再一次回到養云靜舍。
“你這份奏折里面,卓秉恬是謀害陛下的幕后黑手,我也很難逃脫干系。”奕䜣道。
蘇曳道:“是。”
奕䜣又道:“你想要讓我幫你把奏章遞給皇帝陛下?”
你奕䜣的心機也一般嘛,你不是應該稱皇兄的嗎?這個皇帝陛下的稱呼是不是太見外了?
蘇曳道:“是。”
奕䜣道:“你還想要在順天府判案之前,讓皇帝看到這封奏折。”
蘇曳道:“是!”
奕䜣道:“你知道,賈楨是我的老師,想要殺伱全家,輕而易舉。”
蘇曳道:“是。”
“憑什么?”奕䜣道:“給你三句話機會說服我。”
話雖如此,但是奕䜣心目中早就對蘇曳想要說的話滾瓜爛熟。
無非就是這份奏章由您送進去是最好的,如果讓肅順送到皇帝的面前,您就大禍臨頭了之類的話。
蘇曳道:“第一句話,恭親王事到如今,您還想要那個皇位嗎?”
恭親王怒斥道:“胡說八道什么?乾坤已定,我等當然效忠陛下,難道禍亂朝綱不成?”
蘇曳繼續道:“第二句話,當今皇帝為何屢次針對恭王,無非您太過于出色,而且桀驁不馴,過于倨傲,難道一輩子不低頭嗎?”
恭親王沉默。
蘇曳道:“第三句話,當今陛下缺乏安全感,恭親王給他把柄,他心中只有高興。”
恭親王沒有說話,緩緩道:“本王可以去遞這個奏章,但如果等到天亮之后再遞呢?等到順天府尹賈禎對你家人動刑之后,甚至抄家之后,再遞這個奏章呢?對本王沒有影響吧。”
呵呵,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也要做?
蘇曳緩緩道:“王爺快一點會更好,因為在卯時二刻會有另外一個人,遞上同樣的奏章。到了那個時候,王爺就非常被動了。”
這話一出,頓時奕䜣目光一寒。
“誰?!”奕䜣寒聲問道。
蘇曳道:“那個人是誰?王爺心知肚明,懿嬪!”
既然不能以利誘之,就用恐懼逼迫之。
蘇曳無法讓懿嬪將這份奏章轉交給皇帝,她現在還做不了這件事,但是用她來脅迫奕䜣卻剛剛好。
奕䜣心中疑惑不定,望向蘇曳的目光也多有變幻。
他不信懿嬪會為蘇曳做這樣的事情,但他不能賭,哪怕有百分之一可能性呢?
最終,奕䜣哈哈大笑,拍著蘇曳的肩膀道:“蘇曳,曾滌生對你看走眼了啊,哈哈哈哈!”
然后,他用最快速度穿上朝服,拿上奏折前往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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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咸豐皇帝剛剛起床洗漱完畢。
練了一會兒功后,覺得斷腿處發酸發麻,心中不快,便不再練了。
徑自去了養心殿三希堂,隨便拿起一本書看。
而就在這個時候,太監增祿進來道:“皇上,恭親王求見,說有十萬火急之事。”
皇帝眉頭一皺,心中一驚。
這個時候天還沒有亮,奕䜣就進攻覲見,前所未有。
這是出了什么大事?還十萬火急?!
“進!”
太監增祿頓時高呼:“宣恭親王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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