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主政戶部

正在翻看著公文憂慮愁惱,各司值守的官員奉命來到,民生乃國之根本,戶部主管民生,責任重大,故此夜里戶部所轄各司也有官員值守辦公,此番來到的官員共有十幾位,多為各司主事。

主事并不是各司的主官,郎中才是,但各司主官通常不會在夜里值守辦公,故此留下的多為副職。

眾人并不知道為何夜晚急召,慌慌張張的來到,戰戰兢兢的見禮,唯唯諾諾的回話。

此時查抄罪臣家產一事尚未完全結束,倒不是官員和差役懈怠差事,而是此案涉及人員太多,單是五品以上官員就有七十多人,五品以下官員數量更多,自皇上下旨到現在不過兩日,家倒是抄了,東西也運回來了,但家產的清點和折算卻沒有結束。

不過金銀和錢幣的數量倒是統計出來了,約有三千兩百萬兩。

聽得下屬匯報,心情略有好轉,轉而命堂下眾人對尚未折算的貪官家產進行保守估算,這個著實有點強人所難,不過好在要的是保守估算,說少了也不算過失,一番交頭接耳之后,眾人得出了一個比較靠譜的數目,應該也有兩千萬兩。

微微松了口氣,此番查抄貪墨共得銀錢五千多萬兩,再加上他此前聚斂的和倪家捐贈的,扣除白日里調撥出去的三百萬兩,朝廷國庫還能有銀錢六千萬兩。

在鏟除閹黨之前朝廷國庫存銀不足兩百萬兩,而今存銀六千萬兩,足足是之前的三十倍,正所謂一白遮百丑,皇上若是聽到了這個消息必定心情大好,只此一舉就足以沖淡皇上對他和龍虎山幫助倪家遠遷避禍的不滿。

得知連夜召集戶部官員,兩位戶部侍郎和各司郎中先后聞訊趕來,到得二更時分中堂之上已經聚集了三十多位官員。

命人為在座的官員準備夜宵飯食,然后與眾人一起連夜議事,議事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些錢應該怎么花,六千萬兩雖然不少,卻也不是很多,眼下財政和民生到處都是虧空和缺口,這筆錢應該用來堵哪些窟窿。

對于銀錢的分配,在座官員的意見分歧很大,起初還不明所以,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些戶部官員雖是京官兒,卻來自不同的地方,對于與自己關系較為親密的州郡府縣,他們心里是有偏向和側重的,同樣是受災,張主事建議優先賑濟淮安府,而王郎中則提議賑濟嶺南郡。

除此之外還有各部所需,兵部要錢發軍餉,工部要錢修宮殿,御馬監要錢購買馬匹,內務府要錢維持皇族開銷,諸如此類,多不勝數,這些衙門也有跟戶部關系比較好的,私下里打個招呼,分錢時就有人幫忙說話。

對于這種情況,既無奈又反感,正所謂有人情就沒公正,身為朝廷命官,處理公務理應考慮輕重緩急,而不是親近遠疏。

聽眾人七嘴八舌,好生頭大,到最后不勝其煩,干脆直接下令,將全國所有要錢要糧的公文盡數統計羅列,先計算出所需總數,然后再逐一斟酌調撥。

都說當官兒的一句話,當兵的跑斷腿,此話不假,這個決定直接令得戶部的官員和公差一刻不停的忙碌了一個更次,到最后統計出了共需調撥銀兩四百多筆,累計所需銀兩兩萬萬兩。

統計出來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削減,也不能直屬衙門和地方上想要多少就給多少,能拖的先拖一拖,能緩的先緩一緩,分出輕重緩急來,似修河道的款項就必須調撥,但眼下離雨季還有四個月,這筆款項可以適當緩一緩。

初來乍到,對戶部的差事少有了解,他知道自己的短處,亦不獨斷專行,而是將所有款項逐一提出,征求眾人的意見。

戶部除了他,其他官員都很熟悉本職差事,哪個能拖,哪個能減,他們都有分寸,簡短的商議過后便能定下調子。

地方上的官員也有撒謊賣慘的,為了多要銀兩,免不得夸大其詞,他們是否謊報災情,是判斷不出來的,但是這些戶部官員見多識廣,能夠根據當地往年的收成甚至是當地主政官員的脾性來斟酌分辨,判斷真假。

上書請求賑災的都是要糧,但朝廷沒糧,即便賑災,也多為調撥購糧銀兩,對于各地糧米的價格也不很了解,好在戶部還有倉部司,倉部司的官員了解情況,也能比較準確的折算出來。

雖然被任命為戶部尚書,卻是兩眼一抹黑,在他的印象中全國大范圍的遭災,整個大唐應該都缺糧才對,但是如此幼稚的問題他也不便直接詢問,只能略加圈繞,之后便有官員出言解惑,原來米糧還是有的,但大部分都在商賈和富戶的手里,商人獲利總要低買高賣,也不能因此詬病他們為富不仁,而朝廷也終究不是土匪山賊,即便需要米糧也不能明搶暗奪,只能用銀兩自商賈富戶手里購買。

他本就知道戶部的差事比御史臺要復雜繁瑣,但直到這一刻才發現這份差事遠比自己想象的還繁瑣,全國各地的衙門,包括朝廷直屬的各部衙門,所有需要銀錢的衙門都會給戶部發公文,由戶部權衡之后報皇上核準,此前閹黨把持朝政的時候,還需要經中書省,門下省,尚書省這三關,而今閹黨大勢已去,中書省和門下省以及尚書省都在皇上的掌控之下,只需皇上點頭就能執行辦理。

不過身為各部堂官,處理公務時也不能將亂攤子直接丟給皇上,問皇上應該怎么辦。而是要拿出具體的對策,然后請示皇上這么辦成不成。

左右侍郎都是尚書的副手,雖然兩個副手和一干下屬都在,也并不是所有事項都征求他們的意見,所有跟皇上有關的花銷,包括工部要給皇上維修宮殿,內侍禁軍的器械軍需,包括宮里的衣食住行,所有這些款項,一律全額調撥。

這么做有深遠考慮,他必須讓皇上知道他將皇上放在第一位,皇上自己可以節儉,卻決不能被下屬逼著節儉,這是有本質區別的,銀兩必須全額調撥,皇上用不完再退回來那是皇上的態度。

敲定的事情,侍郎和其他官員是沒有任何異議的,一把手擁有絕對的權力,這是延續了幾千年的慣制和風氣,對此副手也沒什么怨言,因為誰拍板兒誰擔責,真出了事兒,追責也是主官倒霉。

即便逐一逐條的削減打算,到最后短時間內必須支付的銀兩仍然超過一萬萬兩,宮里全年的用度,包括禁軍和衛戍軍的軍餉,即便滿額調撥也不過五百萬兩,最大的兩個花銷一是軍餉,二是賑災。

各地節度使索要軍餉的總額約為五千萬兩,而各類賑災所需銀兩也接近五千萬兩。

到得這時,再度開始犯愁,戶部現有存銀六千萬兩,還不能全部放出去,按照他的本意,是想盡可能的向賑災側重的,因為百姓為國之根本,不賑災就會死人,而節度使手里的那些兵馬已經不受朝廷節制了,發放軍餉和糧草給他們等同養虎為患,火上澆油。

可是如果不發放軍餉,這些節度使就有了起兵反叛的借口,而朝廷眼下還沒有平叛的實力。

雖然以楊復恭為首的閹黨實力已經被驅逐出了朝堂,但楊復恭還不曾伏法,此人有不少義子統兵在外,那些叫楊守什么的節度使應該都是此人義子,共有五人,總兵力超過了二十萬,分別駐防在不同區域。

眼瞅著到了上朝的時辰,結束商討,與本部五品以上官員同去上朝,除了他,其他官員都是科舉出身的文官,上朝都是坐轎的,原來的戶部尚書也有轎輦,開了一整晚的會,頭暈腦脹,出了中堂才想起自己是在戶部,而且黑公子也被他送給了倪晨伊,只能坐轎上朝。

由于沒穿官服,還要回一趟御史臺,坐在轎輦之中強打jing神,急切思慮,這點錢該怎么分,朝廷里肯定有那些節度使的眼線,他想要賑災就要上報國庫存銀,而一旦匯報了國庫存銀,那些擁兵自重的節度使們就會知道朝廷有了銀兩,只賑災而不發軍餉,也有可能引發兵變。

但他內心深處也很清楚,不管調撥多少銀兩給那些節度使,都是肉包子打狗,到頭來倒霉的還是朝廷。

全都拖著不辦?也不行,眼下青黃不接,各地災情嚴重,每天都會餓死許多人,一日不調撥銀兩賑災,就有更多的災民餓死,他出身貧苦,深知百姓的艱難,而今他身居高位,有能力救濟這些災民,若是拖著不辦,豈不是尸位素餐,草菅人命。

回到御史臺時恰好遇到楊開想要上朝,楊開服藥過后余毒盡清,只是jing神仍然有些萎靡,見此情形,便命其留在御史臺休息,自己換上官服,乘坐轎輦趕赴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