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公很是謹慎,眼見面色大變,擔心門外的兩個小太監察覺到異樣,急忙橫身偏移,擋住了。
回過神來,快速書寫首尾,轉而吹干墨跡,合上折子遞給了周公公,“煩勞公公將奏折轉呈皇上,我們即刻就要動身,來不及進宮面圣了。”
由于書寫之時并未避諱周公公,故此周公公已經看到他的奏折上寫了什么,聽他這般說急忙雙手接過奏折,“李大人放心,雜家回宮之后立刻呈給皇上。”
也不再與周公公多說什么,側身抬手,請周公公先行,與此同時高喊來人。
聽得呼喚,等候在門外的大頭急忙走到門口拱手應聲,“大人?”
“賞。”隨口說道。
這時候打賞傳旨的太監已成慣例,不壞規矩,周公公也不推辭,坦然的收了二十兩銀子,帶著兩個小太監回宮去了。
給皇上寫了折子,便再無顧慮,有了合理的借口,他也不用隱藏自己的行蹤了,簡單的收拾之后三人四騎疾行出城,絕塵西去。
之所以多帶了一匹馬,也并不是留以備用,而是用來負載巴圖魯的那根鑌鐵大棍,楊守信手下有五萬兵馬,五人此去乃是孤軍深入,實屬兵行險著,火中取栗,倘若巴圖魯尚未遇害,獲救之后也能憑借鑌鐵棍與眾人一同突圍。
前行十幾里,三人與自路旁等候的余一和釋玄明會合一處,余一和大頭對秦州多有熟悉,便策馬在前,先行引路。
大頭四人都知道此去兇險非常,不管鑌鐵棍的主人是否遇害,眾人都免不得與慶陽兵馬發生沖突,四人倒是不怕,但大敵當前緊張總是免不了的。
四人神情凝重,亦是眉頭緊鎖,除了擔心巴圖魯的安危,還在為皇上先前所下的那道旨意憂心,皇上賞賜他見君不跪可不是嘉獎和榮寵,而是擔心接受了他的跪拜會遭受神靈責罰。
當日皇上第一次秘密召見他的時候,就曾經問起過他在王家夼時那里多有天雷降下是何緣故,也就是說皇上在那時候就懷疑他是應天降生之人,而今又有司命星君入夢,責怪皇上褻瀆神明,亂了尊卑,如果托夢給皇上的真是司命星君,那這個老神仙算是闖了大禍了,經過此事,皇上就會確認他是天上的神靈降世,而且會對他生出深深的恐懼,尤其是那句亂了尊卑最為要命,皇上乃九五之尊,而他竟然比皇上還要尊貴,那豈不是要凌駕于皇上之上?
此時太陽已經下山,寒冷的夜風逐漸吹散了心中的愁惱和煩躁,事已至此,發愁氣惱也沒用了,不管皇上怎么想的,他能做的也只是心存忠孝,jing忠報國,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盡量不給皇上猜忌的機會,至于最后會是何種結果,他不知道,也掌控不了。
五人騎的都是胡馬,多有耐力,加上氣溫較低,馬匹體溫上升較慢,這也令得它們可以長時間的奔跑,二更時分眾人已經來到四百里外。
前面不遠就是一處縣城,城外也設有驛站。
到得此處,向余一和大頭確認了一下剩余的距離,據二人估算還剩下一千一百里左右。
此時眾人騎乘的馬匹已經略顯疲乏,眾人面臨著換馬繼續趕路還是暫做休息,明日再啟程的選擇,計算過所剩路途和所需時間之后,決定先休息一晚,明日早些動身。
眾人隨身帶有少量干糧,為了確保不走漏風聲,便不往縣城投宿,也不驚擾驛站,而是自官道旁邊尋處破屋棲身休息。
眾人都有心事,誰也沒有說話,大頭四人每人看火值夜半個時辰,黎明時分五人繼續啟程。
到得中午時分,眾人已經來到秦州邊境,此處距慶陽已不過五百里。
五百里仍然是個很尷尬的距離,短暫的休息之后眾人改道西北,再行三百里,此處名為復陽,距慶陽已不足兩百里。
即便眾人騎乘的是胡馬,長途奔襲也令它們疲憊非常,眼見前方有縣城,便與大頭等人進城尋了一處客棧住下,喊來伙計,扔出銀兩,命其用米粥和上好的草料jing心飼喂這些馬匹。
隨后又寫下兩張藥方,命大頭和楊開前去抓藥,這兩張藥方一張是用來止血的金瘡藥方,還有一張是強筋壯骨,提升jing神的藥方,前一張是給人預備的,而后一張則是給這些馬匹預備的。
他的計劃是自此處重新購買六匹馬,只要是強健的馬匹,跑出兩百里并不費力,趕到敵方軍營時買來的這六匹馬就沒用了,軍營里肯定備有戰馬,屆時可以搶奪敵方戰馬,得手之后騎乘敵方戰馬進行突圍。
此去慶陽即便順利救出了巴圖魯,敵人也一定會追擊阻截,故此這些胡馬還要留在這里備用,等到眾人騎著搶來的戰馬趕來此處時,這些服用過藥物的胡馬已經恢復了體力,屆時己方眾人就可以立刻換馬,繼續東行,以此甩掉后面的追兵。
大頭和楊開去抓藥,余一和釋玄明去買馬,留在客棧閉目養神,他是主將,需要運籌計劃,掌控全局。
此番救人有兩種方法,一暗劫,二是明搶,所謂暗劫就是盡量不驚動敵方眾人,設法找到巴圖魯并悄悄的將其救走。而明搶顧名思義,就是直接光明正大的殺進去搶人。
這兩個辦法皆有利弊,暗劫的好處是相對安全,但弊端是非常麻煩,因為他并不知道巴圖魯在哪兒,想要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找到并救出巴圖魯,難度很大,而且非常繁瑣。
明搶也有利弊,好處是直接沖進去拿住楊守信,只要拿住了敵軍主帥,對方有多少兵馬也不敢輕舉妄動。而弊端則是直接與楊守信撕破了臉皮,屆時就算救出了巴圖魯,楊守信也會立刻反叛。
靜心沉吟,縝密思慮之后,決定選擇后者,直接沖楊守信下手,一來找楊守信比找巴圖魯容易的多,二來他想趁機將楊守信手下這五萬兵馬拿下,慶陽可是扼守咽喉要道的重鎮,拿下了這五萬兵馬,對朝廷來說不啻于及時雨,救命糧。
打定主意,便開始往復揣摩,權衡再三,暗劫這條路真的走不通,在整個救人的過程中己方隨時可能暴露身份,屆時一旦暴露了行蹤,那就兩頭兒不得了,還不如一開始就直接沖楊守信下手。
此處是漠北南下的必經之地,多有販馬的商販,沒過多久余一和釋玄明便趕回了六匹健馬。
等到大頭和楊開回來,命大頭親自將強筋壯骨的藥粉喂給了眾人騎來的那六匹胡馬,隨即趕著這群馬匹離開了客棧。
這處縣城周圍是有城墻的,晚上城門一關,就無法換馬了,得將這些胡馬留在城外隱蔽之處,屆時策馬而來,可以直接換馬。
找了隱蔽避風處安置了這些胡馬,等人騎上買來的馬匹直奔慶陽,對于動手的時間他也是拿捏過的,定在一更三刻前后,那時候天已經黑了,可以隱藏身形,而敵方的警惕性也不會很高。如果定到三更半夜,稍微鬧出一點動靜都可能被楊守信等人察覺。
由于時間經過詳細計算,一更時分五人從容趕到了慶陽,慶陽的情況與之前想象的略有出入,軍隊駐扎的區域并不是遠離人群的偏遠之處,而是駐扎在慶陽東側的平坦區域。
慶陽雖然是秦州下面的一個郡,規模卻遠比尋常的郡城要大很多,此時大唐的郡根據規模和人口可以分為上郡,中郡和下郡,慶陽無疑屬于上郡。
眾人自慶陽東南的林中下馬,直到這時才沖四人說出了自己的具體計劃。
對于的想法,大頭等人都是的,并不是單純的惟命是從,而是他們在來時的路上也想過來到之后如何下手,目前來看所說的計劃無疑是最為可行的一套方案。
軍隊行軍打仗時主將才會住在中軍大帳,平日里主將都是住在城里的,想要確定這一點也很簡單,只需抓個校尉加以審問。
抓人的任務交給了大頭和釋玄明,半炷香不到釋玄明就扛回了一個校尉,釋玄明jing通多種少林絕技,其中就包括封穴和點穴。
將俘虜帶到遠處,剛剛解開啞穴,那校尉便哀聲求饒,“莫動手,莫動手,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見此人雖為校尉卻如此貪生怕死,心生厭惡,多有鄙夷。
余一本是大理寺捕頭,擅長審問,不等開口便沉聲發問,“楊守信可在營中?”
釋玄明只解開了此人的啞穴,那校尉只有一個腦袋可以轉動,此時搖的撥浪鼓一般,“不在,不在,大帥和幾位將軍都不在軍中。”
那校尉說完,見眾人沒有立刻再問,急忙小心翼翼的問道,“請問,請問幾位可是丐幫的英雄?”
“為何有此一問?”余一冷聲反問。
“朝廷不是委派丐幫的英雄追殺楊公公嗎?”校尉語帶顫音。
余一聽出了此人的話外之音,皺眉追問,“楊復恭在城里?”
“在在在,”校尉連連點頭,“前幾日楊公公一行進城時,正是我當值。”
聽得校尉言語,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楊復恭真在慶陽。
“一個月前你們曾經抓到了一個身形異常高大的壯漢…...”
不等說完,那校尉就搶著回答,“是是是,此前一直被拴在馬棚,前幾日被押到了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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