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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太監叫唱,原本自府外聒噪吵鬧的各部官員紛紛噤聲,而正在府內對罵的和錢鐘林也同時住口。
“叩見皇上。”外面傳來了參拜之聲。
雖有官員參拜呼喊,卻不見皇上出聲應答,伴隨著齊刷的腳步聲,大隊甲胄鮮明的羽林軍手持火把疾行而入,來到后院兒分列左右,凝神警戒。
不多時,一身常服的皇上在幾位大內高手的簇擁之下來到了后院兒。
“參見皇上。”躬身行禮。
在行禮的同時,余一和錢家眾人也紛紛施禮參見。
皇上神情冷峻,面對眾人的參見并未開口,只是皺眉打量著院內眾人。
“皇上,皇上,”錢鐘林哭喊跪爬,來到皇上腳邊,“皇上,您若晚來片刻,老臣便見不到你了。”
錢鐘林言罷便開始扯著嗓子嚎喪,皇上見狀眉頭皺的更緊,歪頭看向一旁的貼身侍衛,后者會意,上前攙起錢鐘林并將其自皇上腳邊拉開。
“皇上,您可得給老臣做主啊。”錢鐘林哭的凄慘。
眼見錢鐘林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而且滿臉是血,皇上無奈嘆氣,轉而抬頭看向“這是怎么一回事?”
“啟稟皇上,”手指余一正色說道,“此前不久,微臣下屬余一大師所屬庵堂十方庵遭江湖匪類血洗,老少十余口無一幸免,賊人不但殺了那些比丘尼,還將她們的首級全部砍了下來,隨后又在庵堂埋設火藥,并故意放走一人,讓其趕來長安通知余一,試圖將聞訊回援的余一炸死,事發之時微臣就在附近,疾行前往將那些賊人盡數拿下,據那賊人招供,此事乃門下省侍中錢鐘林暗中指使,而他們所使用的火藥,亦是出自兵部造辦處。”
聽得言語,皇上眉頭大皺,不等皇上說話,再度說道,“而微臣一行途經渝州時亦遇到了一伙兒賊人,他們竟然自路上埋設火藥,試圖炸死微臣等人,而他們所用的火藥亦是出自兵部造辦處。”
話沒說完,擔心皇上開口,便急切說道,“屠殺十方庵比丘尼的賊人隨身攜帶了一只信鴿,微臣回到長安之后放飛了信鴿,那只信鴿徑直飛到了侍中府的后院兒,而錢鐘林對于暗算微臣和微臣下屬一事供認不諱,微臣一時氣怒失常,便出手打了他。”
聽完講說,皇上面色大變,轉頭看向正在被兩個侍衛攙扶著的錢鐘林,“錢侍中,李將軍所說可是實情?”
“是,”錢鐘林掙脫攙扶,跪倒在地,“奸臣蒙蔽君王,禍國殃民,人人得而誅之,鏟除奸臣及其同黨一事確是老臣的主意,只是不知道那些江湖豪杰為何會殺害那些尼姑。”
“啊?”皇上駭然瞠目,想必是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不能失了鎮定威嚴,急忙穩住情緒,沉聲問道,“誰是那蒙蔽君王,禍國殃民的奸臣?”
“他,”錢鐘林手指,“此人年少無德,混入朝堂,竊據高位,以聲色犬馬亂皇上心神,以阿諛逢迎討皇上歡心,以兇殘手段欺壓百官,目無法紀,不分尊卑,培植黨羽,結黨營私,皇上受其蒙蔽,竟然一味縱容,老臣屢屢上書進諫,奈何皇上姑息縱容,并不納諫。老臣出身清流,科舉入仕,為官三朝,深受皇恩,為了皇上,為了朝廷,老臣方才出此下策,知法犯法,老臣有罪,并不避罰,只愿以一腔熱血諫君王,一身正氣除奸佞,只要皇上能納諫將這奸臣逐出朝堂,老臣愿以死謝罪。”
錢鐘林一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卻沒發現皇上的臉色變的極為難看,此人雖在彈劾,實則連他也一起罵了,將其說成了一個愚蠢渾噩,沉溺聲色,忠奸不分的昏君。
皇上終究是皇上,雖然心中氣惱,卻強行忍住,“錢侍中,你與李將軍同殿為臣,政見不合可以辯論推敲,怎么能派人行刺呢?”
“皇上,這奸臣實乃亙古未有之酷吏,皇上重用這樣的官吏,與孔孟之道背道而馳,長此以往,勢必動搖國本,玷污圣名。”錢鐘林大聲說道。
皇上深深呼吸,平息心中怒氣,身為皇上,他自然喜歡忠臣,但是面對著這種懷有無限忠誠卻自以為是,不通人情,不接地氣的忠臣,他是既不能打,又不能罵,雖然此事錢鐘林做的太過離譜,卻自認為是在舍生取義,為國鋤奸,最主要的是此人乃文官之首,世人公認的清官,若是殺了他,自己勢必被世人罵做昏君。
愁惱之下只能用無奈的眼神看向。
通過皇上的眼神猜到了皇上心中所想,他也知道皇上不能將這個老東西給殺掉,只能嘆氣低頭,暗示自己委屈讓步,不做深究。
確定了的態度,皇上這才開口,“錢侍中,朕知道你是忠臣,但李將軍也并非奸臣,他一心為公,無欲無求……”
眼見皇上想要和稀泥,錢鐘林竟然打斷了皇上的話,“皇上,您可千萬不要被他蒙蔽了,此人沽名釣譽,嘩眾取寵,雖然眼下并無不臣之心,待得羽翼豐滿,勢必謀朝篡位。”
皇上無奈嘆氣,“錢侍中,你誤會李將軍了,實話也不瞞你,李將軍無心仕途,早在多日之前就曾經向朕提交辭呈,是朕不予恩準。”
“皇上,”錢鐘林語帶哭腔,“他這分明是以退為進之計,您可萬萬不要被其蒙蔽。”
大半夜的被叫起來已經很煩躁了,眼見錢鐘林冥頑不靈,皇上終于忍不住發火了,“錢侍中,在你看來朕就是那么容易被人蒙蔽的嗎?”
“皇上雄才大略卻太過年輕,”錢鐘林一腔熱忱,“皇上,圣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師,為君者也不能乾綱獨斷,為所欲為。”
類似的言語錢鐘林貌似不是頭一次說了,皇上氣的七竅生煙卻強行忍住,“好了,好了,都是誤會,時候不早了,各自回去吧。”
“不能啊皇上,”錢鐘林跪行上前,“老臣有罪,請皇上治罪,這奸臣亦是大奸大惡之徒,也請皇上嚴查嚴辦,明正典刑,老臣愿與其一同赴死。”
“不至于,”皇上擺手搖頭,“都有過失,各自反省也就是了。”
“不成,有罪不罰不足以明律法,不足以凈浮言,請皇上治罪。”錢鐘林又抱住了皇上的腿。
“好吧,好吧,”皇上無奈搖頭,“錢鐘林知法犯法,中傷同僚,罰反省思過,休養一年。李執法犯法,傷及重臣,罰俸一年。”
錢鐘林本想拉著一起死,不曾想皇上竟然如此回護,“罰俸一年?太輕了皇上。”
“罰俸三年。”皇上隨即改口。
“還是太輕了,皇上,”錢鐘林繼續叫嚷,“此人繼承了倪倬的家產,富可敵國,怎會看重區區俸祿?”
“你到底想怎么樣?”皇上火了,“你勾結江湖匪類,暗殺朝廷命官,這可是死罪,朕念你雖然行事過激卻無作惡之心,已經不追究你了,你怎么還死咬著人家不放。”
“此人兇殘成性,已然顯露馬腳,”錢鐘林手指面孔,“皇上,老臣的鮮血就是此人兇殘嗜血的鐵證啊。”
在閹黨把持朝政時,錢鐘林一直堅定不移的站在皇上這邊,多受打壓,飽受排擠,想到此人以往種種,皇上再度壓下了怒火,“錢侍中,李將軍乃武舉狀元,他若當真兇殘嗜血,此時你焉能站在這里?”
“皇上,此人媚上欺下,囂張跋扈,滿朝文武皆是敢怒不敢言,老臣身為……”
眼見錢鐘林還要無理取鬧,皇上最后的一點耐性也被消耗殆盡,憤怒斥責,“住口,你身為三朝老臣,竟然不識大體,不知輕重,你做的只是你想做的事情,你可有一絲一毫為朕想過?”
錢鐘林沒想到皇上會暴怒如斯,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
皇上手指,沖錢鐘林高聲說道,“行刺暗算一事明顯不是你一人所為,李若是嚴加追查,定會牽連多人,他為何只是打你一頓,卻不曾徹查同謀,他既要給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一個交代,又擔心牽扯太多官員會令朕難做,何為忠心,想朕之所想才是忠心。”
“皇上,良藥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錢鐘林叫屈。
“太苦的藥朕不愿喝,難聽的話朕不愿聽。”皇上說完轉身就走。
想必是擔心錢鐘林會以死相逼,齊全其所謂的忠義,皇上指著錢家眾人高聲說道,“照顧好錢侍中,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爾等一律下獄治罪。”
眾人聞言惶恐應是。
皇上走到門口轉身回頭,見還站在原地,便皺眉斥責,“你給朕的折子上不是說自己有傷在身嗎?”
“啟稟皇上,微臣受的是內傷。”多有尷尬。
“你雖然實心用事,無私為公,行事卻多有瑕疵,明日進宮,朕要耳提面命,嚴加斥責。”皇上轉身先行。
皇上離開,羽林軍隨后撤離,和余一也離開了侍中府,步行回返。
“這個人當真殺不得,你莫要怪我。”沖余一說道。
“大人,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的了。”余一很是感動,她知道痛毆錢鐘林主要是為了給她解氣。
“這群酸腐文臣當真可惡透頂。”深深呼吸。
“大人,您明日進宮,會不會受到皇上嚴厲斥責?”余一擔心。
“你心不靜,患得患失,白日里你也在,應該知道皇上召我進宮是為了及早查出隱藏在后宮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