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華,你醒了?”
門被推開,高挑豐滿的艷麗女修走進來,略帶嫌棄地把一只癟癟的舊儲物袋扔過來。
“喏,你被查扣的東西都在這里了!你說你吧,這么拼命地出任務,只存下這么一點點家當,說出來都沒人信!”
“多謝阿紗。”殊華忙著清點財產。
一件法袍,兩套換洗衣物,一根自己削制的普通木簪,外加一小把靈石,幾枚急救用的丹藥,兩卷繃帶,一個針線盒,兩個裝著不值錢靈草的劣質玉盒,一只小臂長的玄金條盒,一個缺了角的丹爐,一把舊桃木梳。
她打開玄金條盒,確認里頭的兵器完好無損后,心情很好地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任務還順利?沒受傷吧?”
“順利,也沒受傷。我才回來就聽說你倒了大霉,正想辦法呢,就見某人坐著司座大人的火鳳車風光回歸。我想著你有人照顧又要休息,索性去幫你領回查扣物。”
月籠紗親昵地朝殊華靠過去。
殊華向來不適應與別的修士有肢體接觸,下意識地想要閃開,小雨滴立刻提醒她:“忍住!就算得不到友情之淚,得到些同事之淚也是好的。”
殊華僵硬地頓住。
她屬性奇特,身上的傷口猙獰嚇人,幾百年來,和她相處和諧的修士不少,卻沒什么真正親近的。
有幾次,太過孤獨,想和幾個女修作伴,卻發現她們在背地里嘲笑她想攀高枝占便宜,又很惡毒地猜測她的來歷,笑她雜種瘟神丑八怪。
又有幾次,被幫助過的、信任的伙伴騙進陷阱做誘餌,險些喪命。
或許是因為沒有心的緣故,她并不是很難過,該殺就殺,該打就打,有什么恩仇立刻就還回去了,只是再也不想和別的修士太親近。
月籠紗和她前后腳來到如意殿,見面就對她很好,她卻一直不太敢相信對方。
畢竟,煉丹材料雖然重要,卻比不上生死。
她怕背刺。
“和我說說都發生了什么事?”月籠紗察覺到殊華的不自在,卻一點兒不在意,只管親熱地說個不停。
忽聽德潤的聲音響徹整個翡翠灣:“開會!開會!全體大會!一刻鐘后山頂廣場集中開會!”
月籠紗借來一個輪椅,將殊華推到海島山頂的大廣場上。
但凡在家的修士都來了,廣場上烏壓壓一片頭,嘈雜聲不斷,有修士甚至在互相謾罵抓扯。
殊華剛露面,所有目光齊刷刷落到她身上,“吃了玄宥仙君”“兇殘”“司座的人”等詞語頻頻出現,卻也有許多站她的聲音:“正義”“勇猛”。
總體說來,站她的修士占了多數,卻也有許多來自仙族的仇恨和防備。
殊華微笑自若,抬眼看向半空。
那里浮著五把椅子,正中是金色,為如意殿主所有,另外四把銀色,為四司司座所有。
“鐺……”
悠長的鐘聲響起,眾修士集體噤聲,俯身行禮。
“諸位辛苦,免禮。”
如意殿主慈衡神君白發白須,慈眉善目,看起來很好說話,但大家都知道,他的屁股天生歪向上清界仙族。
如意殿之所以走到現在這種衰落的境地,和他的無能及偏心脫不掉干系。
慈衡神君說了幾句場面話,正式介紹靈澤:“奉陛下旨意,今后,督察、隱殺二司由靈澤神君一力主管,大家歡迎!”
修士們干巴巴地笑著,掌聲稀稀落落。
兇神雖然兇名在外,卻不知道能否做久,瞧著他是分了如意殿一半權力,實際大事還需殿主和幾位司座共商決定。
都知道他和仙庭關系不好,一比三,雙拳難敵四手,說不定哪天就被灰溜溜搞下臺了。
況且,兇神兇悍,也未見得會給大家帶來多少好處,若只是一味嚴苛兇殘,那還不如從前呢。
慈衡神君非常滿意這個效果,笑瞇瞇地和靈澤說道:“和大家說幾句吧。”
靈澤淡淡頷首,轉眸看向眾人。
殊華見他掃向自己,連忙燦爛一笑,他卻神情冷淡,仿若未見,她也不在意,帶頭使勁鼓掌。
這行為理所當然地引來許多異樣的目光,就連殿主和另外兩位司座都注意到了她。
袖子被使勁扯了一把,月籠紗在她身后恨鐵不成鋼地小聲道:“你傻啊!還沒吃夠苦頭?生怕人家沒記住你是吧?”
殊華不以為意:“早被記住了,不如一條大腿抱到死。”
月籠紗立刻離她遠了些:“別拖累我。”
殊華一笑而已,靜聽靈澤說話。
靈澤神色肅穆:“承蒙陛下信任,委以重任,愿與諸君共進。如今怨濁之氣已然吞噬一半天地,蒼梧境面臨滅境危機,吾將盡全力協助殿主去除陳疴,重振士氣,以救蒼生。”
他頓了頓,提高聲音:“本座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頓風氣,獎懲分明,賞罰有度。”
督查司就是干這活兒的,但從來都沒做好,眾修士沒啥反應,只當場面話。
不想靈澤接下來道:“督查司副司座陵陽仙君嚴重失職,放任死者家屬在獄中擊殺所轄嫌犯,按律,該重責二十廷杖,再免其職務,念在人手短缺,改為重責四十廷杖,留崗查看。”
仙吏將一臉死灰的陵陽仙君推了出來。
修士們立刻來了精神,誰不知道那鬧事的死者家屬就是玄鳥族少君、妥妥的仙庭皇親啊!
說是打陵陽仙君,其實就是打玄鳥族的臉嘛!
而且陵陽仙君出身、職位都不低,這等于敲打整個如意殿仙族官吏!
四十廷杖啊!那不得打個半死!好慘!
再看殿主和另外兩司司座,都是一臉意外,顯然事先并不知曉靈澤會這么做。
這三人迅速交換一番眼色,由慈衡神君求情:“事出有因,陵陽又是你的副手,那女修也沒吃多大虧,要不……”
“沒死不代表違規之事不曾發生!”
靈澤厲聲打斷他:“賞罰不明,是非不分,何以服眾?!如果沖鋒陷陣、出生入死的修士,只因為懷疑,就能被權貴隨意打殺欺辱,誰還肯為三界出力?打!”
慈衡神君好脾氣地一笑,捋著胡須看向下方。
聲音大沒關系,說得再冠冕堂皇也沒關系,本就初來乍到,行事又極苛刻狠厲,且看有誰愿意冒著得罪權貴的風險,聽他指派?
無人聽從命令,這官兒也就如同白做,等著看笑話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