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麟也不知何時坐在了她的身邊,直勾勾的凝視著她。
“王爺?你怎么把外袍給我了?”
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程星兒裹著他的外袍,瞬間就忘了方才他的無禮之舉,語氣也軟和了下來。
“你為救本王受傷,若凍死在這兒,怕是別人會說本王薄情寡義。若你不想要,大可還給本王。”
傅玄麟看見她安然無恙便轉回了頭,臉色又冷漠了下來。
聽到這話,程星兒連忙把外袍死死抓住,給了她的東西豈能再還回去。
“王爺身強體壯自是不怕這些小風雨的,更何況古有齊桓公禮賢下士五見小臣稷,今有翎王雨天慷慨借衣于忠心耿耿的護衛,這要是傳出去王爺必定揚名天下。”
程星兒心想,這種時候可就顧不得要不要臉了,當然是活命最要緊,大不了說些違心的話。
“忠心耿耿?”
傅玄麟戲謔的重復了一句,但他的后半句話沒說出來,料想也不是什么好話。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其實心里都在想著救他們的人何時會來,黑漆漆的山洞正在消磨著他們的耐心。
早已休戰的厲清塵和百里墨四處尋找二人的下落。
厲清塵趕至原先商定的地點卻不見程星兒,頓時心急如焚,立刻命人四處尋找閣主蹤跡。
另一邊的百里墨和護衛們也在山上搜尋著傅玄麟的身影。
這場大雨將所有的痕跡洗刷得干干凈凈,再加上雨天路滑,山路難行,眾人尋了半日也找不到一絲線索。
山洞里的氣溫越來越低,傅玄麟沒了外袍不多時便冷得臉色發白。
“王爺,其實我們可以靠得近一點,這外袍寬大,容得下我們二人的。”
程星兒總算良心發現,她見傅玄麟冷得發抖,最終還是拋棄了什么男女大防的思想,主動開了口。
“不必。”
傅玄麟簡短兩個字便拒絕了。
可程星兒才不管他,自顧自的就把屁股挪到了他的旁邊,手臂一揮將外袍甩在了傅玄麟的肩膀上。
“這個時候就別硬撐了,若是王爺因我而凍死了,百里墨非得將我生吞活剝了不可。”
“原來你是怕他,而非關心本王。”
傅玄麟的語氣不善,不過程星兒沒有聽出來。
“百里典軍武藝高強,我只是個小小護衛怎能不怕?阿嚏!”
程星兒揉了揉鼻子,剛才給傅玄麟披外袍時灌了風,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可以,可以靠得再近點。”
“阿嚏!王爺你說什么?”
這噴嚏來得不巧,傅玄麟說的話程星兒半個字都沒聽清。
傅玄麟見她沒聽見,干脆自己往她身邊挪了挪,轉身抓著程星兒身上的另一半外袍的衣領朝自己的方向拉過來,一臉迷茫的程星兒也被拽得離他更近了。
“王爺?”
“本王只是覺得這樣更暖和些。”
果然,緊緊貼在一起是暖和多了。
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厲清塵終于找到了山洞口,可正當他準備沖進去找人的時候卻呆住了。
只見程星兒靠在傅玄麟的肩膀上昏睡著,傅玄麟的臉也靠在程星兒的腦袋上,兩人相互依偎曖昧至極。
厲清塵被這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趕忙退了出來。
這時,百里墨也帶著一隊人馬匆匆趕來,厲清塵只好飛身躲在了山洞旁邊的樹上。
“這是王爺的輪椅。”
百里墨一眼就認出了散落在各處的輪椅殘肢。
說罷便帶頭沖進了山洞之中。
“王爺,您沒事吧。”
百里墨第一眼就看見了傅玄麟,但當他看清傅玄麟身邊的程星兒時,聲音就越來越小。
傅玄麟聽到了百里墨的聲音緩緩睜開眼,靠著他昏睡的程星兒也隨著他的動作醒了過來。
兩個人這一覺睡得腰酸背痛,程星兒感覺身體的每個零件都僵硬了。
“屬下救駕來遲,請王爺降罪。”
“今日之事無人能預料到,百里也無須自責,過來扶本王起身吧。”
傅玄麟扶著石壁站起了身,并順手將披在自己身上的這一半外袍丟在了程星兒的身上。
然而百里墨還站在原地愣怔的看著傅玄麟,他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直到看見傅玄麟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自己站了起來。
“王爺,您的腿?”
傅玄麟低頭看了看恨不得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程星兒,若有所思的說道:“許是天意吧,歷經此事本王的腿已經全然康復了。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命人將程星也扶回去。”
說罷他便在百里墨的攙扶下離開了山洞。
見他們都離開了,程星兒也踉踉蹌蹌地站起了身。
她之前流了不少血,猛地站起來眼前便一片漆黑。眩暈嘔吐之感襲來,耳邊的聲音也混沌不清,她虛弱的扶著石壁險些沒站穩。
“欸,程星,你沒事吧?”
趙六見狀走了過來將她扶住。
等程星兒緩過來時猛然發現身邊多了個男人連忙后退一步和他拉開了距離。
“趙大哥,你怎么還在這兒啊?”
“百里典軍吩咐我將你扶回去,快走吧。”
“我沒事,趙大哥,你還是快去保護王爺吧。王爺的腿傷剛好,方才又遭遇熊瞎子襲擊,這會兒最是需要護衛在身邊照顧保護的。若王爺看見趙大哥忠心護主,必會對你刮目相看,我怎好在此時煩勞趙大哥照顧我呢。”
“這,我總不能丟你一人往回走吧。外頭下著雨,山路又泥濘難行,若你再有什么閃失可怎么好?”
見趙六有所動搖,程星兒繼續發動她的三寸不爛之舌。
“無妨的,我就跟在隊伍后頭不會有事的。我是賤命一條,王爺可是金尊玉貴,趙大哥還是快去保護王爺吧。”
“那如此,我便走了,你也快些跟上。”
趙六說罷便將手里的傘放在了程星兒的手上,匆匆跑了出去。
她長舒一口氣,人是攆走了,只是眼下還不知厲清塵在何處,若她回了翎王府傅玄麟必定會找人給她查看傷勢,到時候她的女兒之身便瞞不住了。
可若在這鬼地方苦等,不知道還有沒有命活著等到厲清塵來搭救她。
后背的藥勁兒漸漸過去,撕裂般的疼痛提醒著她不能再坐以待斃。
主動求生總比在這兒等死強。
想到這兒,她裹緊了傅玄麟的外袍,打起了傘正欲沖出山洞。
誰知突然山洞口站著一個黑色的身影。
“閣主,屬下來遲了。”
一場雨下得整個京城昏天黑地,往日繁華似錦的街道空無一人,只有一支翎王府的車馬飛馳而過。
傅玄麟褪去身上臟污的錦衣,緊閉雙眸置身于熱水之中,散去渾身冷氣。
而數位醫師早已等候在翎王府寢殿外。
待傅玄麟沐浴更衣之后,醫師們戰戰兢兢的走進了殿內。
“翎王殿下安。”
寢殿正中,傅玄麟身著一襲玄色綢緞的中衣,穩坐于紫檀椅上。
“諸位醫師起身吧,今日召諸位前來只因本王有一喜訊想告知諸位。本王的雙腿已然痊愈,往后便不用諸位費心調配湯藥了。”
醫師們面面相覷,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滾落。
為首的韓醫師僵硬的笑了笑,“王爺福澤深厚,我等甚是欣慰。”
傅玄麟目若流星,指尖在青瓷茶甌的沿口輕輕劃過。
“這些年,你們是如何盡心盡力為本王醫治的,本王都一一記在心里。當初你們進王府的時候,本王曾許諾你們每人月俸三百石,堪比四品大員的俸祿。除此之外,你們的爹娘妻兒也有不少的錢糧。本王自認待你們不薄。”
“王爺的大恩,我等銘記在心。”
“韓醫師,你既記得本王的恩情,又為何要給本王的湯藥之中下毒呢?”
話畢,整個大殿的氣壓瞬間如凝固一般。
韓醫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睜大了眼睛,不敢直視傅玄麟。
“王爺,小人有罪,小人有罪啊!”
一旁的百里墨一腳就踹在了韓醫師的背上。
“閉嘴!再聒噪,別怪我刀劍無眼!”
韓醫師顫顫巍巍的閉了嘴,一動都不敢動。
“還有其他幾位醫師,這些年也收了太子府和齊王府不少好處吧。本王還派人順道查抄了你們聯手開的一家藥鋪,賬本已然在本王手里。諸位果然都是膽大之人吶,竟敢販賣私鹽,牟取暴利!”
幾個醫師連忙跪倒在地,販賣私鹽可是重罪,保不齊還會株連九族。
“王爺饒命啊!王爺饒命啊!”
幾人連連磕頭,不一會兒腦袋一片血紅。
百里墨眼神之中帶著殺意,幾乎是咬著后槽牙看著他們。
“你們串通太子和齊王給王爺下毒,還用王爺給的錢財做殺頭的買賣,殺了你們也不為過!”
傅玄麟見他們如此狼狽,不由得冷哼一聲。
“本王給你們兩條路,要么本王將你們扭送京兆府法辦,讓你們父母妻兒跟你們一起陪葬。要么,本王將你們連同家眷送去偏遠之處安身,代價便是隨叫隨到。如何選,你們自己定奪。”
幾個醫師鼻涕眼淚抹了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傅玄麟。
“王爺,竟不殺了我們?”
“本王一言九鼎,絕不傷你們性命。可若你們還想與太子齊王勾連,大可試試。恐怕不必本王的動手,他們也不會留你們活口。”
如此權衡利弊,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該如何選擇了。
其中一個率先往前跪了跪。
“王爺,小人愿聽王爺差遣。”
有了領頭羊,其他幾個也附和了起來,唯獨韓醫師遲遲不開口。
“既然韓醫師還惦記著太子許你的后生繁榮,那便怪不得本王了。百里!”
“是!”
百里墨手起刀落,韓醫師脖頸斷裂,血灑當場。
其他人瞬間被嚇得癱軟在地,暗暗慶幸自己剛才做了對的選擇。
“來人,把他拖下去!你們也出去吧。”
傅玄麟深吸一口氣,端起茶甌昂頭飲盡。
他本不想見血,奈何有人不知好歹。
“百里,程星的傷勢如何了?帶本王去瞧瞧。”
“程星她不見了。”
“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