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的后來

五十五、故人

店員眼中一亮,壓低了聲音:“那是伍德拍賣行的副管事和護衛,是不好惹的人,小妹妹千萬不要得罪他們啊。”

蕭天劍感覺很復雜,小孫女居然也學會這招了。不過他很快就接過了角色:“我看你們似乎有點怕他們,區區一個拍賣行,有什么了不起的?”

“您可別這么說。”店員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伍德老爺跟都城的貴族老爺們交情很好,他那里收購的東西,聽說還賣進了王宮呢。拍賣行人多勢眾,連碼頭上的商人都不敢惹,我們這些小人物就更不敢得罪了。”他縮了縮頭,轉身就要走,被明娜一把抓住衣角:“我們也想送東西去拍賣呢,他們的店鋪在哪里?”

店員聞言稍稍安心了些,說出了地址后,便飛快地走了。明娜和蕭天劍對視一眼,匆匆吃完剩下的食物,便往伍德拍賣行的方向走去。

祖孫倆路上問路時,也稍稍打聽了一下這個拍賣行的事,結果問到的人不是害怕地逃開,就是用警惕的目光打量他們半天,才丟下一句“我是來買魚肝油的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轉身走人。祖孫倆有些沮喪,不過由此也可以得知,這個伍德拍賣行不是什么好地方。

來到拍賣行所在的街道,他們正到處張望著,尋找目標,卻被一陣喧嘩吸引過去。只見一群大漢圍著個頭發花白的男人,后者背對著蕭天劍祖孫倆,正向另一個留有兩撇彎彎小胡子的禿頭矮胖中年男人低頭哀求:“請您多寬限兩天吧,我有一筆貨款就快到了,下午就去馬特把錢收回來,后天,不,明天就能把錢還上。”

明娜留意到,他們所站的店鋪旁邊的高大樓房,門口就掛著“伍德拍賣行”的招牌。而圍著花白頭發男人的大漢,跟剛才在酒館里見到的,穿著一樣的服飾,難道他們是一伙的?那個花白頭發的男人又是誰?

那禿頭男人輕蔑地瞥了面前的人一眼:“不是我說你,老尤啊,你這話已經說三回了,這利息是一天推一天的,我再寬限下去,其他欠債的人還以為不還錢也沒什么呢。”

那個“老尤”腰彎得更低了:“這回是真的,只要一天!絕不會再拖延。”

禿頭男人漫不經心地道:“你每次都這么說,可是貨款拖欠幾天也是常見的事,你能保證明天一定有錢嗎?”見對方有些遲疑,他輕咳兩聲,換了笑臉:“老尤啊,咱們都是十幾年的老朋友了,我也不想看到你為難。這樣吧,你這家店鋪也值幾百個金幣,你拿它抵了這個月的利息吧,這樣大家都好辦了。”

“老尤”抬頭驚叫:“不!我、我不能……”

“尤坦?”蕭天劍忽然出聲了,明娜吃驚地望了他一眼,心想原來爺爺認識這個人。

對方聞聲轉過頭來,也是大吃一驚:“蕭?!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路過而已。”蕭天劍皺著眉走了過去,明娜急忙跟上。“你欠了這個人錢嗎?有困難為什么不找我?我商行的人你又不是不認識,找他們借就行了。”

尤坦滿臉慚愧地低下頭:“我一時糊涂欠下了債,哪里有臉去找你們?總不能次次都向你們借錢吧?”

那禿頭高傲地打量著蕭天劍,似乎有些不高興:“閣下是哪一位?”

“他欠你多少錢?”蕭天劍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徑直問著。

對方臉色不太好看,淡淡地道:“七千五百金幣,每個月付五百的利息。閣下要替他出錢嗎?”

蕭天劍又皺了皺眉,轉向尤坦:“怎么會那么多?你拿這些錢干什么去了?”

“沒干什么,伍德先生雇傭我船隊的船運送一批貨物,路上遇上風浪,貨物都被毀了,根據合約,我必須雙倍賠償他們的損失。”尤坦低頭小聲說著,完后又補充了一句:“我當初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的,明明只是小風浪,其他船的貨都沒事,偏偏……”

“貨物裝船前有沒有驗過?”蕭天劍覺得有些不妥。

那禿頭臉色一變:“閣下這話是什么意思?當初可是尤坦手下的人親自驗過貨才裝的船!那都是韶南的上等絲綢、名貴香料和水晶器皿,珍貴無比,專為十一月國慶時進貢王宮用的,結果所有水晶器皿都碎了,其他貨物也都被海水泡壞,我們還要另找人去進貨,要他只賠七千五百金幣,已經是看在老交情的份上了!”

蕭天劍只是盯著尤坦看,后者點點頭,表示對方的話是真的,但又添了一句:“驗貨的人……是我船隊成員的遺腹子,兩個月前回家鄉照顧生病的母親去了。”

這話說得蕭天劍和那禿頭都瞇起了眼,前者笑笑,對后者道:“不就是七千五百金幣嗎?小意思。”他拿出一張特別印制的信紙,匆匆在上面寫了幾句話,簽名蓋章,遞給禿頭:“你拿著這個去找伊東城的蕭家商行總部,他們會付你錢的。”說罷拉過尤坦就要走人。

禿頭連忙叫住他們:“您……原來就是蕭伯爵啊……尤坦有您這樣慷慨的朋友,真是……”

蕭天劍沒理他,繼續拉著尤坦走人,明娜緊緊跟了上去。

待走出兩條街,尤坦才從呆滯中反應過來,忙拉住蕭天劍拐進另一條道,來到一處樓房內:“謝謝,真是太謝謝你了,我不知該怎么說,我會盡快把錢還給你的……”他有些激動。

蕭天劍笑笑:“這有什么?咱們是朋友。那些錢你方便時再還就行了,我還信不過你嗎?”他拍拍對方的肩膀:“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這個是我小孫女明娜,我不方便帶她去,你幫我照顧一下,我很快就會回來。”說罷一閃身,人已經在門外了。

明娜一呆,連忙追了出去,哪里還能見到人影?咬牙切齒地轉了回來:“可惡的爺爺,又丟下我跑了……”

尤坦擦干眼中激動的淚水,微笑著對明娜道:“你是叫明娜吧?蕭要做重要的事,你乖乖等他一會兒吧。我也有個小女兒,跟你差不多年紀,可惜現在她在卡麥加家里,不然就能陪你一塊兒玩了。”

明娜有些好奇:“您是卡麥加人?”她打量著對方有些古銅的膚色,以及滿頭小卷的灰發,跟課本里說的卡麥加人一模一樣:“那里是什么樣子的?離這里有多遠?”

“卡麥加就在東面的海上,離這里只有三天的船程,很近很近,那里是個很大的島,周圍還有很多小島,風光迷人,你有機會一定要去玩玩。”尤坦笑著吩咐仆人送來茶點,便坐下陪明娜說話。

明娜想起了珊瑚島,便纏著尤坦說卡麥加的事,一直到天黑,才等到爺爺回來。

蕭天劍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來了那個胖子。明娜睜大了眼看著胖子身上、臉上的傷痕,轉頭問爺爺:“爺爺,你把他救出來了?”

蕭天劍點點頭,問那胖子:“你說把那個外鄉人海葬了,那你還記不記得他是從哪里來的?”

胖子似乎十分畏懼他:“我只是在海邊發現了他,但不知道他從哪里來,他乘的那只船現在還在我家呢。”

蕭天劍于是又提著他出了門,明娜跟了上去,但很快就被他以小孩子天黑后不能出門為由強行趕了回來,氣嘟嘟地留在客房里,等到半夜爺爺回來了,她一甩頭,冷哼一聲,不理他,自個兒睡覺去。

只是第二天起來后,發現爺爺一個字也不說昨晚上的發現,好象什么事也沒有似的,她心癢癢了半天,終于還是先低了頭:“爺爺,您在那個胖子家,到底發現了什么呀?”

蕭天劍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頭,不生氣了?”在孫女真的生氣前,他說出了答案:“什么也沒發現,那胖子把人家的東西都搜刮了個干凈,人也海葬了,不過一時貪心留下了船,上面有馬特港某家船行的標志。你尤坦伯伯今天要去馬特,咱們就搭順風船吧。”

從瑪拿多到馬特港,只需要坐船走上大半天,便到了。這段旅程中,除了岸上的農田和山,以及另一邊的海,什么有趣的景色都沒有,海水也有些臟。不過明娜并不感到無聊,因為她可以欣賞尤坦收集的種種有趣玩具。

這位年近半百的老商人是一位慈父,因為在四十歲那年才有了個女兒,因此對她十分溺愛,平時在外面做生意,總是會為女兒捎帶上許多禮物,比如蘆葦編的小籃子、木頭雕的娃娃、意尼的水晶小動物雕像、多羅的珊瑚珠串還有魔法之都的煉金玩具,等等。

明娜小心地擺弄著一部分比較堅固的東西,聽著尤坦講述女兒的趣事,不知不覺就過了大半天。

馬特港,位于貝比河入海口南部,整個港口就象是一個朝向東北方向的巨大鉗子。鉗彎內停靠著上千只船,絲毫不比多羅港的少,只是看起來有些雜亂無章,不過卻更顯得生氣勃勃。

明娜隨著爺爺暫時告別了尤坦,便往城里走。雖然她沒去過外公家,但蕭天劍來過馬特,對此地并不陌生,而朱法子爵家在這里也算挺有名,祖孫倆只問了兩回路,便在離港口不遠處找到了目的地。

明娜看著眼前那描金雕花的高大鐵欄桿,以及里面廣闊的漂亮花園,和遠處宏偉莊嚴的豪宅,感嘆不已:“原來外公家那么有錢,住的房子那么漂亮啊……”

蕭天劍笑道:“朱法家商行的香料很有名,我們蕭家的商行也是最近十年才勉強蓋過他們呢,你外公在馬特也算是排得上號的有錢人了。”

明娜歪歪頭,笑著拉起爺爺的手便往大門口走去,沒多久,就發現大門前站著她的母親朵拉,她高興地想要大聲叫對方,卻被爺爺捂住嘴,拖到路邊的樹后。她不解地望了眼爺爺,只見他示意自己再仔細些看。明娜轉頭望向母親,頓時呆住了。

朱法家的大門前,除了朵拉,還有另一個,正是古德溫·楚洛夫。他手里拿著一大束紅玫瑰,又從懷里取出一個小物件,在陽光下閃閃發著光。幾乎所有人都能看出,那是一枚戒指,上面鑲著碩大的鉆石。古德溫單腿跪在朵拉面前,獻上花與戒指,一臉虔誠與深情。朵拉滿面通紅,左右看看,不知說了些什么,就拉起古德溫,一起走進大門里去了,古德溫的臉上,露出了狂喜。

明娜心里著慌,她不是以前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丫頭了,這兩年幾乎天天都能見到盧芭那對情侶的肉麻表演,哪里還不知道剛才那一幕代表著什么?她著急得差點哭出來:“為什么媽媽不拒絕?她答應了別人的求婚嗎?那我和爸爸怎么辦?!”

蕭天劍卻無言以對,他一直不太喜歡這個兒媳,如果剛才那一幕是真的,那兒子就太可憐了。想了想,他厲聲道:“我們去問個清楚明白!”說罷就要拉著明娜上前。

明娜卻掙開了,咬咬唇,抬袖擦一把淚水,掉頭就跑。蕭天劍連忙追了上去。

朱法家子爵宅門廳內,古德溫面色蒼白地望著朵拉:“為什么?為什么你要拒絕?你剛才明明沒有拒絕我!”

朵拉淡淡地道:“如果我在門外拒絕了你,你明天就會成為全城的笑柄。你真是太不謹慎了,怎么能在公眾地方做這樣的事?古德溫,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讓自己陷入尷尬的境地。”

“可是你為什么拒絕我?!”古德溫不明白,他原以為自己有很大把握,“安隆根本無法讓你幸福!三年了,這三年里,他從來沒有來過這里,即使去年朱法子爵生病,他也只是送信來問候。他還一次次地讓你傷心難過,不得不跑回娘家來,為什么你還要死守著這個不懂得珍惜你的人呢?”

朵拉轉開臉:“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想法,也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向我解釋的,對不起,古德溫,我愛的是安隆,我不能接受你。”

古德溫踉蹌著后退幾步,手中的玫瑰散落在地。

(最近我在想,是不是有必要改一下之前的幣值設定?一個銀幣=十個銅板,好象不太合適,一百個會比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