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語欒緊抿著唇踏入姜府。
她一頭蓬亂的發絲混雜了泥土和枯草,血水順著她的眉間滴落,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平時養尊處優的下人哪見過這幅樣子,紛紛抱頭鼠竄,整個院里都是鬼哭狼嚎般的哀叫。
姜語欒不耐煩得揪住其中一個丫鬟的衣領:“說,漱玉在哪?”
“漱玉…漱玉在…”那丫鬟斷斷續續講不出個所以然來,她見姜二小姐表情扭曲,眉目陰沉,一身血腥氣恍若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更是嚇得雙腿直哆嗦,索性翻了個白眼,暈了。
“今日家宴,在此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姜太傅走進別院,表情稍顯慍怒。
他看到姜語欒完好地站在他面前,似是見了鬼一般,聲音都走了調:“你!你竟還沒死!”
“太傅很希望看到我死么?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今日不是才去了大理寺,轉頭可就都忘了?”姜語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一步步向他靠近,“漱玉在何處?”
姜太傅嚇得連連后退,隨后像是回過神來,擰著眉心,表情猙獰地盯著她:“你這丫頭果真是命賤,挨了五十大板都沒叫你死成。”
“來人啊!”姜太傅獰笑著抬手,“漱玉是吧,把漱玉給我帶來,讓這對下賤的主仆一同上路!”
“是。”下人怯怯得應了聲,隨后被捆得扎扎實實得漱玉被丟了上來。
她似乎沒有受什么重傷,只是隱約可見哭腫的雙眼和幾道血痕,她見到姜語欒出現,先是不可置信般得瞪大了雙眼,隨后驚喜地扭動身子爬到她面前嗚咽:“小姐,你還活著,太好了小姐嗚嗚嗚,漱玉以為小姐死了的,原本也打算陪小姐一起的,可夫人說今日是喜日嫌漱玉腌臜,就將漱玉捆了扔進柴房。”
她哭的情真意切,兩道清淚從眼底落下:“嗚嗚嗚小姐,還好你沒死。都是漱玉的錯,是漱玉沒有護住你。”
“是我太弱了,怎么能怪到你頭上。”姜語欒翻手解開她身上的麻繩,伸手拉過她,主仆兩頓時抱作一團。
“還愣在這兒干嘛,把她給我拖出去打死!”
婢女得了令,獰笑著走上前去,豈料姜語欒并未動身,只冷冷地看著她。
這眼神凌厲至極,一時之間婢女竟有些發憷。
她頓了頓,想到從前姜語欒任人欺凌的樣子,又多了幾分膽量:“你們,把她給我架住!”
眾人得了令,紛紛沖上前去,哪知姜語欒一改往日的軟弱,竟是一副毫不畏懼地樣子,一腳踢倒了對方。
酒瓶摔碎在地上,婢女捂著胸口,被平素人人欺侮的二小姐反抗,她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燒:“你這賤丫頭竟敢還手!”
“老爺!德公公來了!”就在雙方僵持之際,門外有婢女匆匆忙忙帶著一大幫人趕了過來,臉上滿是緊張的神色,隨后便是一陣悠長的聲音,“圣旨到——”
德公公?圣旨?姜老爺眉心一跳,登時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德公公可是皇上眼前的紅人,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兒,哪能輪得著他出場。
自己前腳剛被大理寺傳喚,這德公公后腳就來了,這怕不是姜語欒這事兒傳到了皇帝那兒,要削自己官職吧?
他抖了抖身子,瞄到人群中穿得像乞丐似的姜語欒,氣不打一處來:“把這個死丫頭給我拖到柴房去!”
等他接完了圣旨,再親自來收拾她!
“姜太傅這是作甚,皇上親諭,怎么還想讓人走?你這是要抗旨?”下人還沒來得及行動,德公公已經行至內院,皮笑肉不笑得看著他們。
院里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他不陰不陽地笑了笑,抖抖手腕,將那圣旨攤開,一字一句念完了圣旨,轉頭斜睨著跪在地上的姜太傅:“這圣旨,太傅可聽清了?”
“聽…聽清了!”一滴冷汗從他額角滴落,姜太傅哆嗦著不敢擦。
這圣上竟是要賜婚,將嫣兒嫁與七王爺!
他為官數載,自然知道對方是個什么人,嗜酒狎妓,沉疴纏身,并且空有個王爺名頭,實非良婿,他姜鎮業可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
“嗯?”久久得不到回應,德公公似乎有些不耐,他瞟了一眼宛如死狗般跪著的姜太傅,語帶威脅,“姜太傅,這可是皇上親筆寫的圣旨…”
“是…是!臣…接旨,吾皇萬歲萬萬歲。”縱然有萬般不情愿,他也不敢抗旨,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將對方接旨,德公公嘴角劃過一絲嘲諷地弧度,“既然太傅已接旨,那咱家也不叨擾了,先行一步。”
院內的人群呼啦啦又散開。
姜太傅猛地癱在地上,重重地喘了口氣,這才指著下人吩咐:“來…來人,將嫣兒叫到我書房來,然后將這兩個下賤貨色丟到柴房去!”
姜語嫣邁著蓮步緩緩走來,她生得嬌美,穿著一身淺粉色的對襟長裙,眉宇間凈是矜貴:“爹,你找嫣兒何事?”
姜太傅擰著眉心,聲音沉重:“嫣兒...皇上,要賜婚姜家與七王爺。”
聞言,姜語嫣不可置信地顫了顫身子,一雙圓潤的眸子蓄滿了淚水:“父親...為何要應下這門親事!”
“皇上金口玉言,成命難收。”姜太傅咬了咬牙,表情難看,“我做臣子的,怎敢拒絕。”
“爹,皇上說了姜家,可沒說姜家哪個女兒,我們府上...又不只我一位小姐。”姜語嫣聲音甜美,一雙圓潤的鹿眼
卻像是淬了毒般陰冷。
“可姜語欒那副德行,她要是出了姜府,豈不是被人抓了把柄。”苛待庶女,扶妾為妻,隨便說出去一個,他姜鎮業都足以成為全京城的笑柄。
“女兒家,打扮打扮總是好看的,何況,就七王爺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便是他有了這些把柄,又能如何呢?”
姜太傅頓了頓,最終還是同意了女兒的提議。
是啊,眾人皆知,七王爺紀煜寧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打從娘胎生出來便體弱,還沉迷花柳,這短命鬼與賤丫頭,正好湊一對。
姜太傅對著正門沉聲吩咐:“派個婢子去給二小姐化妝梳洗,送入七王府,若她不從,便打折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