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真要有毒的話,再不催吐可就來不及了……”夏良在一旁陰沉沉的說道。
可同時心里還是希望眼前的一切是假的,桂花糕沒毒,大嫂沒想害他的媳婦和孩子。
元氏驀然的看向跪坐在一旁驚恐的滿面淚痕的女兒。
而夏云敏揪著衣襟,終于也不安的問道,“娘,桂花糕有毒嗎,這是怎么回事,嗚嗚嗚……”
說著說著,寶丫又哭了起來。
元氏忍著劇痛,強撐著用另一條腿站起來,夏云桐和夏良都冷眼旁觀,而寶丫見狀,將她扶到了柴房旁的木墩上,不小心碰到了右腿,疼的聲音都顫抖著,“……是族長孫媳婦梁氏給我的,我也不知道有沒有毒……”
真是死鴨子嘴硬,這是篤定了他們不敢去找族長。
夏良目光陰沉的盯著元氏,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云桐快步的朝著西廂房走去,拉過夏云雙,在她耳邊悄聲的說道,“二丫,去將族長太爺爺還有梁嬸子找過來,就說她送給大伯娘的桂花糕好像有毒。”
二丫向來聽大姐的話,她撒腿就跑。
夏云桐扶著不安的連氏,“娘,你別害怕也別擔心,一切有我和爹呢,外面日頭毒了,回屋子休息去吧。”
連氏忐忑的眼神看著女兒,大女兒打小就能干,總是護著她不讓別人取笑她是啞巴。
她雖是個啞巴,可現在不能給丈夫和女兒添亂。
但她怎么能休息,連氏坐在了西廂房房檐下的板凳上,對著夏云桐勉強的笑了笑。比劃著告訴她,不用管她,她沒事。
夏云桐轉頭看元氏,聲音不高不低,“大伯娘,人在做天在看,到底有沒有毒你心里應該最清楚,別辯駁,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現在我只問你,你想催吐嗎?”
元氏無論用什么辦法都吐不出來,右腿又疼的厲害,她絕望的閉上了眼睛,隨即點了點頭。
手用力的攥著,夏大丫,這個賤人,她好狠毒的心腸,竟然敢這樣害她,難道她就一點不顧及親情嗎?
她可是她的大伯娘是她的長輩啊。
等她好了,她發誓,一定要讓夏大丫生不如死!
夏云桐只當沒看到元氏剛才眼睛里的怨毒之色,她對夏良道,“爹,我知道怎么催吐。”
夏良臉色陰沉,很想讓這個毒婦這么死了算了。
可桂花糕是女兒硬塞進元氏的嘴里的,他不能讓女兒背負一條人命,他悶悶的嗯了一聲。
夏云桐起身去了灶房,拿了一個破碗就朝著茅房的方向走去。
她要給大伯娘調一碗催吐的神藥。
與此同時,沈家村的沈招財家。
地面剛潑上水,半空中有濺起的灰塵。
院子收拾的很干凈,陽光透過果樹的葉子照進了西廂房的窗戶投下了斑駁的影子。
已過了夏至,籬笆墻的下面開著一叢叢粉色的月季花,給這破舊的院子帶來一抹亮麗的顏色。
西廂房的墻壁卻黑乎乎的,炕上是半舊的炕席,窗邊有一個破舊的炕桌,桌上是一個裝著黑漆漆湯藥的豁牙大碗。
炕前站著一個婦人,棉布衣裙上不少補丁,臉型消瘦,可目光很是慈愛。
她的聲音也極盡溫和,“四郎,能起來不,趕緊將藥喝了,娘跟你有話說。”
炕上躺著一個頭上纏著白棉布的少年,聽到婦人說話,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室內的光線有些昏暗,他的眸色也顯得更為漆黑幽深,只是此刻略帶幾分茫然,但是很快,那抹茫然就已經掩去,彌漫上了幾分霜雪之意,微微一瞥,便讓婦人仿佛墜入冰窖一般。
婦人端著藥碗的手一抖,眼看著就要落地。
少年反應極快,伸出手穩穩的接住,掃視了一眼被嚇住的婦人,他瞬間斂去了所有情緒,面色平靜的將半碗湯藥喝了進去。
看他喝完藥,陳氏回過神來,心神不定的盯著沈四郎,剛才那一眼太嚇人了,可見兒子面色平靜,只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同時又覺得很詫異,她這四兒子喝湯藥的姿勢咋這么好看呢?
她將大碗接過來,又扶他躺下,這才低聲的道,“四郎,你跟夏家姑娘的婚事絕對不能成,那姑娘肯定克你……娘這就跟你二嬸去涼水灣,咱將親事退了,我兒這么好,娘肯定給你尋個好姑娘,你好好歇著……”
被稱為四郎的少年抿緊了薄唇沉默不語,周身彌漫著微不可查的冰冷和疏離。
陳氏看他沒有反應,也沒當回事,又慈愛的囑咐了幾句,起身離開了。
幾息后,院子里響起了陳氏的聲音,帶著不悅,“二郎媳婦,先洗衣裳,院子掃了,完了趕緊做飯,記得蒸個蛋羹給四郎。”
有一個女人喏喏的應著。
心里滿是恨意的沈棲終于接受了現實。
一個月前,他喝下了父皇親手倒的一杯酒。
酒是毒酒,可惜的是,入了喉之后,他才察覺。
都說虎毒不食子,可他還是低估了人性。
自從藍貴妃的三皇子出生之后,他猜測自己也許會被廢,但是卻沒有想到父皇會要了他的命!
他以為自己會做一個枉死鬼,可哪里想到,等再睜開眼睛,他竟然成了另外一個人。
也許,上天總歸是要給人留一線生機的。
沈棲忍著眩暈起身,身體還有些虛弱,慢慢的走到了院子里。
此時太陽掛在當空,炙熱的陽光照在臉上,帶著火熱的溫度和耀眼的光芒,讓他再一次確定自己還活著。
這家的院子很安靜,不過墻角有一個稚童蹲在地上玩泥巴,看他出來,咧開嘴一笑,復又低下頭玩得起勁。
即便驕陽似火,但是沈棲的心卻在此刻冷了下去,今天是康元二十年六月初三,距離他被毒殺還不到一個月,假如他真的死了,京城肯定有一番動蕩,最先波及的一定是東宮詹士院,接下來就是母后和承恩侯府……
宮里還有一母同胞的妹妹和弟弟,而弟弟今年才五歲。
沈棲走出了院子,站在沈家的大門前,他目光沉沉的看著面前的沈家村,這里到處都是低矮的茅草房,村人大都面黃肌瘦破衣爛衫。
他從出生那天起一直到死都沒離開過京城,可卻經常聽傅太師說起百姓的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