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婆子捶著自己的雙腿,不敢大聲罵,只是咬牙切齒的:“一群討債鬼啊,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啊……”
夏云桐瞥了一眼張婆子,要她說,元氏之所以這么囂張,還是張婆子給縱容出來的。
大伯早年讀書,倒是考中了童生,可一直到現在還是個童生。
年齡大了,不好繼續在學堂了,就送了兩個兒子去讀書,他自己在家接了一個抄書的活計,一邊抄書一邊準備考試。
地里的活都是夏滿囤和夏良一家子干。
夏坤會洗腦,總是給夏良畫大餅。
在他的描述里,以后他們父子三人那都是當大官的,而他夏良,就擎等著吃香喝辣穿金戴銀了。
其實這樣的做法也正常,幾百年后窮人家供出一個大學生來,那也是要全家受惠的。
總要一個拉一個才能活得更好。
可是,做人要講良心,不能將別人的付出當成理所應當。
當太陽升到正上空的時候,大門外急匆匆的走進來兩個人。
夏滿囤和夏坤終于回來了。
似乎不知道家里發生了什么,兩個人雖然滿頭大汗,可臉上卻帶著笑容。
夏良一下子繃直了身體,視線與似乎心情很愉悅的大哥對上,他忽然的就怒從心起,子不教父之過,大嫂心腸歹毒,大哥也難辭其咎。
他雖然瘦弱,可因為常年干農活力氣大,他走過去,不容分說扯住夏坤就往屋子里拉。
夏老大蒙了,被夏良拉的踉踉蹌蹌的進了堂屋。
夏良揮起拳頭就將夏老大打倒在地,又狠勁的打了幾拳,隨后揪住了夏坤的衣襟,咬牙道,“夏老大,我夏良自打懂事起,就沒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兒,可你倒好,竟縱容元氏害我子嗣,怎么著,我夏良是不是就該給你做牛做馬斷子絕孫?”
夏坤被打的腦子里亂哄哄,這話聽得也一頭霧水,他大吼道:“你瘋了,你打我作甚?”
夏滿囤反應最快,他大喊一聲:“住手!”而人也跟著進了屋,臉色鐵青,剛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他一把扯住了夏良,將他朝一邊推去,呵斥道:“你個目無兄長的混賬東西,你抽的什么瘋,趕緊跟你大哥道歉!”
夏良自然是不敢跟夏滿囤動手,他站在有些昏暗的堂屋里,臉上的神色也晦暗艱澀,他的聲音很委屈:“爹,您老要給兒子做主。”
張婆子站在一旁,既心疼大兒子,又忌憚小兒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夏良看著張婆子:“娘,你來說。”
張婆子嘴巴張了張,有些不知道該如何組織語言。
堂屋一下子陷入一片死寂。
門口,連氏被夏云桐和夏云巧扶了進來,她是苦主,自然要在場。
夏家的房子一共五間,中間是堂屋,兩邊是住人的地方,東屋住的是大房一家,西屋是夏滿囤兩口子住。
而只有三個女兒的二房就只好住在了西廂房。
堂屋不大,一時間就擠滿了人。
夏云桐率先打破沉寂:“爺爺,奶奶,大伯,這事兒還是我先說吧。”
夏滿囤皺著眉頭看著夏云桐,不悅的道:“這里沒你說話的份兒。”說完這話之后,轉過頭去看夏良,語氣責怪:“阿良,你應該好好教教你的女兒,就這性子,等以后成了親,會被夫家嫌棄的。”
似乎覺得沒說到位,又加了一句,語氣有些嚴厲:“萬一影響到天賜和金桂,我可饒不了你!”
夏良本來想等著父母為他主持公道呢,但這問都不問就一門的責怪他,讓夏良的心難受了起來。
果然,自己在家里就是一個給人賣命的。
夏良的臉色漲紅,隱忍著怒氣,看向夏云桐:“大丫,你說!”
夏云桐也不猶豫,干脆利落的將這事說了一遍,大體上都是她剛才對夏良說過的話。
夏良將手里的桂花糕放在了夏滿囤身旁的八仙桌上,目光陰鷙:“爹,你說這事兒該怎么辦?”
夏滿囤和夏坤都愣住了。
怎么不過一個上午的時間,就發生了這許多事。
張婆子在旁邊不得不說道:“當家的,族長也知道了,聽說你回來,他還得過來,這事兒得有個章程。”
元氏的所作所為,如果牽扯到了族里,族長不會饒了他們這一支的。
如今的涼水灣村有兩個大姓,一個姓夏,一個姓趙,如今是趙家的人做里正,可趙家里正做事不怎么公平,所以,姓夏的族人一門心的想要將他趕下臺去。
據說縣衙那邊已經悄悄的運作好了,如果這個節骨眼被抓住把柄,夏氏族人都討不了好。
夏滿囤臉色變了又變,總覺得這事兒不可能。
垂眸看了一眼桂花糕,這糕點真有毒?
“會不會是弄錯了?”他看著張婆子:“元氏呢?”
張婆子看著東屋,氣呼呼的喊道:“元氏,你給我滾出來!”
夏坤臉色陰鷙,腦子里倒是清明了,可心底里卻一直在暗罵元氏這個蠢婦。
要么做的干干凈凈,要么就別做,被小弟抓住了把柄,這事兒就難辦了。
他揉了揉被拳頭打中的胸口,眼底里閃過一抹怨恨,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話不假,阿良的性子多好啊,可為了他媳婦,連他這往日里敬重的大哥都敢下手。
他干巴巴的扯了扯嘴角:“阿良,你嫂子不是那樣的人,這里面肯定有誤會,我將她叫出來咱們說個清楚。”
說著,人就急匆匆的去了東屋,然后將臉色蠟黃的元氏扶了出來,元氏忍著腿疼站在一旁咬著牙不說話。
夏滿囤問道:“元氏,想來剛才大丫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到底怎么回事?”
元氏抬頭,眼睛轉了轉,就說道:“其實娘剛才和梁氏說的沒錯,我確實將桂花糕換了,那是我藏在箱子里的,已經好多天了……”
張婆子簡直是目瞪口呆,怎么著,她這是為元氏找了一個好借口嗎?
可轉念一想,也好,反正連氏也沒事,倒是元氏折騰的夠嗆,也算是報應了,要不然,好好的兄弟兩個可要反目成仇了。
這不是她想看到的。
于是,張婆子抿著嘴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