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壽福區區從八品主簿,沒有查驗之權,事先壓根不知道箱子里有什么。
如今見到寶匣上的兩個名字,自然明白其中含義!
梁渠真預借到了大功!
當主簿有七八年,年近而立,李壽福從沒聽說過哪個人能預借大功,提此建議,自己心里一樣沒底。
圣皇口諭果真非同凡響。
口諭最為實質的好處僅一條:任何事上,只要不太過分,上頭皆會大開方便之門。
能行方便,自有利益。
辦事、升遷、留任、申報……諸多無形壁壘一一消散,好處極大!
梁渠時任七品都水郎,繼續往上得升得六品衡水使,衡水衛。
掌故楊東雄再想利用大武師關系庇護,多少存在坎坷。
誰想到梁渠自個爭氣,去上一趟華珠縣大展才華,得圣皇口諭,逐漸顛簸起來的小路重改成坦闊馳道!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水缸粗的老楊樹,比不過碗口粗的紫檀木啊!
李壽福慶幸梁渠頭一天上任是自己當值。
多少人想鞍前馬后,沒那個機會。
吧嗒!
梁渠合上箱子,環顧左右。
李壽福心思靈敏,從身后掛板上摘下一串鑰匙:“大人不妨進書房詳觀?”
“書房?”梁渠抬頭望向府衙后方,“我的書房建好了?”
七品以上官員,理應擁有自己的書房,即辦公室。
自清繳鬼母教黃姓支脈后,諸多底層官員填補上空缺,府衙再度大興土木,處于擴建當中。
李壽福數數日子:“月初五號擴建完工,陸陸續續要往里頭添置桌案,書架,鋪設地毯之類,尚未收拾妥當就沒告訴大人,只是差不出太多。”
“走!妥不妥另說,帶我去瞧瞧!”
梁渠抱上木箱,跟李壽福來到府衙二樓,東邊靠后的一個房間門口。
李壽福尋出對應鑰匙,打開方鎖。
甫進門,流淌濃郁霞光的墻壁顯出倒影。
梁渠環視一圈。
書房內視野通透,采光良好,靠近大澤一側有兩扇窗扉,全部敞開通風,好散去新案上的油漆味。
位置不錯,風景絕佳。
換到西邊,必然沒有那么好的采光。
估摸是冉仲軾特意安排的,他管后勤。
梁渠跨出幾步,度量尺寸。
面積不小,有個二十多平,鋪滿地毯,踩踏上去無聲無息。
里頭布置簡單,一張書架,一張桌案,對面靠墻有張羅漢床,桌案后更有一個五平左右的小靜室,靜室墻壁上半挖空,留有壁櫥。
兩處地方相加,讓梁渠的書房達到近三十平大小。
“本想等徹底完善后告知,不過既然來了,大人不妨看看有無不妥之處,一些常用家具,全能讓后勤負責添置。”
“沒必要,夠用。”
梁渠轉過一圈,覺得足夠使用,他沒有冉仲軾那么敬業,不會天天來書房。
箱子放上桌案。
梁渠先查驗小的那個,一入手,晃晃蕩蕩。
里頭有水。
抽開匣蓋,清香撲鼻。
寶匣里不出意外蓄滿清澈透明,帶清香氣的水液。
半截拇指大的碧色長蟲浸沒其中,一動不動,團縮成球。
朝露蟲。
梁渠回憶介紹,認為那水液多半是某種植物上的露水,聞起來提神醒腦。
手指戳戳,朝露蟲表殼偏硬,不似蟲軀,外形質感倒接近一顆碧色丹藥。
見狀,梁渠吞服蟲子的心理負擔減輕不少。
相比于朝露蟲,枯風水仙則顯得頗為奇特。
甫揭開,夕陽涌入漆黑木匣,照露出淡金色水仙花的同時,整朵枯風水仙如同沙漠中暴曬數日之久,驟然枯萎!
整朵寶植從小臂長,眨眼間萎縮到手掌大小,通體生出烤焦般的褐黃色。
任誰見到都會覺得是一株脫水到發脆的死植!
梁渠晃晃寶匣,生出幾分趣味。
他不擔心枯風水仙的突然“枯萎”。
正常現象,和動物裝死一個道理。
證明枯風水仙新鮮,有活力,只要重避開陽光直射,自個會恢復過來。
梁渠來到無光靜室。
枯風水仙避開陽光,花朵上的褐黃果真慢慢褪去,花朵逐漸舒展,片刻間重化作一朵淡黃色的美麗水仙花。
沒問題。
梁渠闔好蓋子。
兩樣天材地寶的收獲值得欣喜,如今只差最后一樣。
梁渠解開錦袋繩索,取出,翻開封面,蒙蒙之中自有一股獨特神韻衍生。
宗師神韻!
梁渠到手的書籍書頁嶄新,明顯不是原本。
但宗師神韻能夠通過神韻石,進行截取復制,類似于金石傳拓。
且和金石傳拓一樣,神韻拓印之時,難免會對原著造成些許影響,但只要不是成百上千的大批量拓印,完全能忽略不計。
大順不是小氣的朝廷,兌換的功法留有神韻,能復制必然復制。
李壽福見到武學,識趣向前一步,雙袖合攏,觀覽窗前景色。
夕陽碎金下,漁船往來,好不繁忙。
更遠處,奎閣聳立,矮山上間或存有幾棵褪光樹葉的大樹,大部分仍泛著深綠。
不知不覺,冬天到了。
梁渠坐上木椅,大致翻閱一遍,眉頭緊蹙成幾字。
“奇怪。”
所謂后半卷,跟司天野,司申甫說的一樣,壓根不是槍法,只是要說沒有任何關系……
梁渠從懷中掏出兩本冊頁,!
既然知道要領賞,他自然把對應的武學秘籍帶在身上。
一一對照翻閱。
“立意相同?太清龍罡?”
良久。
李壽福見梁渠沒有動靜,余光見其緊皺眉頭,不由出言問詢。
“梁大人,有什么地方不妥?”
“不,沒問題。”
梁渠合上,與疊到一起放入錦袋。
不是槍法,卻有意外收獲。
李壽福不清楚什么狀況,識趣沒有多問,確認賞賜沒有差錯,他順手摘下鐵環上的書房鑰匙,同箱子鑰匙一并交予,送梁渠出門。
梁渠肩擔斜陽,徑直回家。
天色已晚,沒必要去打攪師父,先自個琢磨琢磨。
靜室內。
書頁嘩嘩。
河泊所書房里,梁渠已經察覺到蹊蹺。
除去本身武學內容外,上頭有不少見解注釋,正是那些注釋之處,散發神韻。
但其中有兩段注釋較為特殊。
不寫于上邊與下邊空白處,偏偏在側邊,且并非橫列寫,是較古老,被淘汰的豎列寫!
梁渠記得清清楚楚,上同樣有豎列注釋,不多,三段!
“有點東西。”
兩本武學全是橫排注釋,特意留下幾段豎列寫的注釋,梁渠不覺得是巧合。
抄錄武學,原封不動是共識。
哪怕標點,間距,最好都不要改,能一比一復制最好。
除非抄錄者本人為創造者。
故盡管梁渠手上幾本全不是原文,但與原本沒有太多差別。
翻開來一一對照,兩相比較,首字相連,尾字相連,梁渠嘗試各種辦法,終于在上擠出一個地名——流金海。
同理又在上挖出第二個地名——苦木涯東三里。
流金海,苦木崖東三里!
一個相當明確的地址信息!
“居然真有……”
梁渠后仰,靠上椅背。
沒想到書里隱藏信息的軼事真能讓自個碰上。
大佬全愛這樣做?
梁渠摩挲紙張,想到木雕里的。
“朝廷應當知曉。”
朝廷能人異士那么多,不信有人察覺不出蹊蹺。
豎列注釋,藏頭字,要看出來太簡單。
唯一的問題在于,上能琢磨出來的只有一個流金海。
而流金海非常大!
大得離譜。
甲子之前,流金海是整個北庭最大的內陸湖。
甲子之后,大順建國,與北庭曾有過一場曠世大戰,正是位于流金海!
那一戰,縱橫捭闔,足有數位武圣隕落。
最終結果可喜可賀,曾經始終歸屬于北庭的膏腴之地流金海,徹底納入大順版圖!
大順疆域達至歷朝歷代之極!
如此大的內陸湖,為一部真術,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搜尋,完全不值得。
有那功夫與人力,說不得進流金海捕撈幾趟寶魚,能獲得更大的好處,故大順知道也懶得動彈。
但梁渠不同,他手上有!
橫坐標與縱坐標集齊了!
從淮陰府到流金海,一路上要跨越大半個大順,正常一來一回沒三個月壓根不可能。
梁渠自己去找不大可能,三個月太久,偏偏有一個人在那!
大師兄楊許!
流金海一戰,大順打贏北庭,自身損失慘重,無力再進。
因此流金海自成邊疆之地,西軍駐扎之所!
梁渠只需讓師父寫封信過去,讓大師兄楊許幫忙找一找。
那里的秘密,唾手可得!
“脫胎于,故立意相同,留下神韻的宗師,或許是七殺槍的創造者。”
梁渠猜測,否則一個具體位置,不該出現在兩份武學上。
所料不差,自己恐怕會一下子得到兩門真術級別的武學!
血賺!
更別說青龍殺經中的太清龍罡,頗為玄妙,梁渠十分感興趣。
“明天找師父商議。”
梁渠不急。
書信一來一回少說四月,多一天晚一天無所謂,吞服天材地寶方為當務之急。
梁渠跑去庭院,處理好七彩虹流,再從臥房地磚下摸出一個小盒子回到靜室。
先吞元竅大丹。
藥衣破裂。
澎湃藥力薄發。
吐納吸收之中,體內生出一股冥冥氣機,與玄靈氣似是而非。
最后的陽竅與中宮二竅于氣機沖刷下,竟是一下消磨大半!
梁渠趁熱打鐵,吞吃七彩虹流。
沸意升騰,但離開竅仍有差距。
枯風水仙!
伴隨著枯風水仙入肚,一股浩瀚熱氣升騰。
澤鼎冒出一條精華信息。
梁渠顧不得查看,體內氣血奔涌如大江大河,蒸騰出氤氳高溫,整個靜室爆發出灼灼熱浪。
無數氣血轟向最后兩竅,陽竅,中宮!
陽竅,亦名“靈臺”,屬氣展陽。
位居頭頂“百會”與“囟門”之間,它是氣與勁合、統一于“靈”的關鍵,
陽竅洞開,氣順勁合,陽氣升靈臺,周身勁利!
中宮,亦名“泥丸宮”。
位“上丹田”與“玉枕關”的中間,居陽竅上下垂線之上,故稱“十字”,它是意與神合統一于“空”的關鍵。
凡開此竅,神意交合,真氣歸正,整體統一,全面平衡,達成質變!
上境三竅,最為難開,但同時提升最大!
一旦開啟,梁渠奔馬之內恐再無敵手,當初的程崇說不得也會成為手下敗將!
與此同時,枯風水仙相似相非的特性匯聚,更是牽引出。
丹田之處,縷縷金光匯聚。
剎那間,整個靜室風從虎,云從龍,金光縱橫!
一尊金光小人雛形,徐徐展露!
翌日清晨。
梁渠神完氣足,精神奕奕,騎上赤山,早早趕至楊府,掏出與,向師父講述前因后果。
楊東雄翻閱幾頁,面露恍然。
“說來確是我從軍征戰之時,從他人身上繳獲,其余部分位于流金海倒也正常。”
楊東雄兩位子嗣會去西軍,根因在于楊東雄曾服役于此,為兩人留下諸多人脈關系。
奈何后來二兒子犧牲,造成楊東雄退隱,如今僅大兒子楊許一人留于軍中。
楊東雄不用槍,專用刀,繳獲七殺槍后沒多上心。
僅僅是門下弟子徐子帥與梁渠用槍,方把此門武學傳承下來。
徐子帥學槍又不專一,到梁渠這,楊東雄才算上心,動關系找補回四五兩式。
如今梁渠獲,再找楊許尋找前半部,兜兜轉轉,可謂一啄一飲,皆有定數。
“我馬上寫信差人帶去驛站,讓你大師兄幫忙找尋,他所在軍團,印象里離苦木崖不是太遠。”
“多謝師父!”
“禮尚往來罷,師弟給師兄三識法,師兄幫師弟找武學,應有之意。”
楊東雄撫須笑道,笑著笑著,他忽地一怔,抓住梁渠手臂。
“九竅皆開,極境?”
梁渠嘿然抱拳:“昨日治水賞賜下來,弟子服用寶植,夜間突破,加上元竅大丹,連開兩竅,是為奔馬極境!”
“好小子!”楊東雄靠回椅背,連聲道好,“進入極境,狼煙也不遠了吧?”
一年多有此等進展,以楊東雄狩虎大武師的眼界,那也只聽過,沒見過。
鳳毛麟角!
此等天賦,他不覺得會有什么破境之難。
“如無意外,師兄送來功法之日,當是弟子破境之時。”
“哦,為何?”
“弟子尚有一朝露蟲未吞服,要為邁入存神作準備,存神對進狼煙的幫助,師父應當知曉。
再加上流金海路途遙遠,等師兄送來功法,弟子習得其中太清龍罡,該是突破之時!”
“太清龍罡?我先前問詢過你,不是說自有真罡準備嗎?怎么,準備換一門真罡法?”
楊東雄對弟子自然上心,他問過梁渠準備凝練何等真罡,得到的回復是自有準備。
梁渠抱拳:“弟子想試一試,看看能否一鼓作氣,練就出第二真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