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穆長寧將陶遠體內的死氣基本清理干凈后,便收回手由他自行調理,自己則起身觀察周圍的環境。
這一回卻不再是先前那種封閉式的小空間了,也不再需要捕殺那些異獸獲取鑰匙。
正北方向有一面墻上開了兩個洞口,看過去黑黝黝的一片,可以感知到其間十分幽深,而洞口上方則各刻著兩個字,皆是上古文字,據望穿的翻譯,左邊洞口寫的是生門,至于右邊,寫的則是死門。
“生死門?”她微微蹙眉,“走哪個?”
望穿搖搖頭道:“這個還得你自己決定,我只能感知到,那碎片的痕跡,在羅剎洞的最深處。”
最深處到底不能一步登天,這之前的關卡,無疑還是得靠自己一關關慢慢闖了。
穆長寧回頭看了眼正在調整的陶遠,揮手布下幾個陣法,同樣坐下來開始恢復靈力。
兩人幾乎同時睜眼,此時陶遠的臉色雖然還是不太好看,但總比先前好得多了。
“陶師兄,你這傷可是被一種人形異獸所咬?”
穆長寧問起陶遠先前的經歷,陶遠點點頭道:“正是,之前一直被關在一個封閉的石室里,有許多人形黑影跑了出來,全部殺光后,就會得到一顆金色珠子,進入下一個封閉石室,我連闖了七個石室才到了這里,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布下陣法后正打算先行恢復,穆師妹你就到了。”
這么一看陶遠的經歷和她差不多,這么高強度又密集的殺戮,受點傷在所難免,不過那異獸的牙中帶著一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寒死氣,既鉗制全身靈力的運行又阻止傷口愈合,確實有些棘手。
陶遠沒去問她是如何將那死氣驅除的,兩人各自心照不宣地走到生死門前。
關于上古文字,陶遠也有少許研究,乍一看過去一時也沒決定如何選擇,偏過頭詢問道:“穆師妹覺得走哪個門?”
“生門有死,死門求生,殊途同歸。”穆長寧沉吟片刻,道:“走哪個門都一樣。”
陶遠微微一笑,“看來穆師妹已經有主意了。”
兩人都選擇了死門,這倒不是說他們有多默契,只因二人都是陣法師。九死一生留一線,這在某些程度上符合陣法的構建原理,二人一拍即合。
再者,這羅剎洞里很詭異,而死門之所以為死門,恐怕里面也會有不少陰邪之物,穆長寧既有平安符,又有混沌陽火,總能多幾分保障。
做了決定之后,二人踏入死門,剛進入洞口,身后的洞穴便轟然封閉,這是一條沒有回頭的路,注定了只能一往直前。
幽冷漆黑的通道,還有陰風陣陣,陶遠微微皺眉,竟覺得有些冷,偏過頭見穆長寧若無其事的模樣,便運轉起靈力抵御這股寒涼。
通道單調而冗長,兩人走了個把時辰后就感覺到哪里有點不對勁。
陶遠皺皺眉道:“穆師妹,我怎么覺得,我們好像在原地打轉?”
“不是好像,是確實。”
走了這么長時間,心中有種怪異感越來越盛,她一刻鐘前在墻上留下了一絲神識記號,如果真的是在繞圈子,那么不久后就能再次感應到這個神識記號,若她猜錯了,大不了就是暴露自己的痕跡。
而現在,這抹神識記號就在她右手邊。
兩人相互對視一眼,穆長寧提劍就在壁上用劍氣畫了個叉,然而這個叉很快便消失不見,墻面一如既往地光滑,沒有半分痕跡留下。
兩人都愣了愣,陶遠從儲物袋里取出一個司南催動,司南的勺柄兀自轉動不休,卻始終沒有停下的跡象。
“沒有方向?”陶遠不由愕然,換了好幾個方位,卻是一樣的結果。他沉默半晌,喃喃道:“穆師妹,此地有些古怪,可我偏偏沒感覺到任何陣法的跡象。”
“若不是藏得深,便是我們學藝不精。”
陶遠肯定地點頭,“這世上沒有破不了的陣。”
二人放開神識一寸一寸地找過去,黑暗中,穆長寧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了紫色,幽幽紫光閃過,原本光滑平整無縫銜接的墻壁,這時在破妄眼下,也變得凹凸不平起來了,像是一塊一塊的磚塊堆積而成,上面坑坑洼洼,留著各種痕跡,都已經十分古老,唯一嶄新的,是方才自己在上面畫的那個叉。
原來不是消失,而是被這墻面吞沒了,這些大大小小的坑,大概也是前人留下的。
前人可是上古之人?
穆長寧搖搖頭拋卻這些雜念,仔細研究墻面的原始紋路,每一塊磚都緊緊嵌在一起,卻有一處的磚塊明顯比其他的大了一倍。
“陶師兄!”穆長寧低聲道。
陶遠看了過來,便見她執劍狠狠刺向墻面的某一處。
剎那間,腳下的地面轟然塌陷,一股巨大的吸力將二人卷入其中,兩人還沒來得及驚訝,剎那間又被一股陰寒之氣包裹,穆長寧幾乎是下意識地就開啟火刃壁,將兩人圍繞其間。
透過熊熊火光,可以看到有無數黑影在兩人周邊奔騰旋繞,躍躍欲試。
“是魅影!”
這種東西穆長寧倒也見過,當初在醉花陰秘境,黑寡婦所在那個世界的樹洞里,就有許許多多這樣的東西,一旦被它們近身,便會被吸食干凈魂魄,隨后被奪去軀殼。
“陶師兄,它們怕火也怕雷。”穆長寧提醒道。
陶遠了然,掏出一沓火系雷系符箓正準備丟出去,可這些魅影卻突然像是見了什么天敵,掉頭就跑,邊跑還邊出各種慘絕人寰的凄厲叫聲,活像是見了鬼。
到底誰才是鬼啊喂!
穆長寧和陶遠同時一愣,陶遠呆了呆道:“穆師妹,這是怎么回事?”
“呃”
她看了眼周圍,火墻和劍勢組成的火刃壁將二人團團圍住,因為先前融合了幻凝晶的緣故,此刻的火焰被她調整成了修士普遍的黃色,而不是混沌陽火的乳白色,可混沌陽火本身包含的氣息和威力依然還在。
魅影乃無數怨靈和死氣的產物,屬性陰邪,而混沌陽火至陽至烈,恰恰克制住它們,所以它們才會像老鼠見了貓,掉頭就跑。
穆長寧輕咳一聲道:“大概是我們,呃陽氣太重了。”
沒了魅影出來搗亂,接下來的一路輕松了不少,當然,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放松警惕。
從那個通道掉落下來之后,這里的空間大了許多,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大殿,而且陰寒之氣也越來越重,穆長寧因為奇火在身不懼寒暑,陶遠便逐漸開始加大靈力輸入。
一只玉瓶遞到面前,陶遠微微一怔,穆長寧道:“暖心丹,每隔三個時辰服用一粒,會好受些。”
暖心丹只是四品丹,比不上赤陽丹珍貴,但也屬于偏門丹藥,主要用途就是拿來驅寒,她有段時間把石年丹書上所有能煉的丹藥都煉了一遍,這才有了兩瓶,剛好派上用場。
陶遠沒跟她客氣,服下一粒后,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果然好受多了。
他心里驀然升起一絲感慨,今日要不是遇上穆長寧,恐怕他一條命就要交代在羅剎洞里了,即便僥幸不死,也得被困在其中不得而出。
身為門派精英弟子,被戲稱為蒼桐四杰之一,他從小身上籠罩了太多光環,自傲自矜都有,也不懼被拿來跟誰作比較,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一直如永逸真君所言,維持心性平和、清心寡欲,也不與誰有過深的交情。
可這條路,似乎越走越窄,也越走越孤單。
什么是他想要的,什么又是他該堅持和追求的。
一如現在這樣與誰并肩作戰,互相信任互相合作的感覺,真是鮮少有的體驗,但無可否認似乎還不錯。
若是這次能夠出去羅剎洞,他想他應該能好好想清楚了。
陶遠似乎突然有一絲明悟,面上笑容也真切幾分,輕聲笑道:“多謝穆師妹。”
穆長寧奇怪地看他一眼,覺得他這時候看上去好像有哪里不一樣,具體又說不上來,別過頭便沒再多說。
兩人在這個大殿轉了一圈,目光不約而同地轉向殿中央的那口青銅大鼎,大鼎足有兩人高,上頭刻著古樸的符文圖案。
陶遠縱身一躍跳進鼎中,沉悶的聲音從鼎中傳來,“里面有字。”
“什么字?”穆長寧問道。
陶遠沉默了一會兒,道:“上古文字,我不全認得,似乎是什么罔生輪回。”
罔生?輪回?
穆長寧剛想跳進鼎中看看,陶遠忽然驚呼一聲,之后再沒了動靜。
“陶師兄!”
“他掉進去了。”望穿說道。
穆長寧也跳進鼎中,可那鼎中哪有什么上古文字?內壁光滑一片,連個紋路都沒有。
陶師兄掉進去了?
穆長寧看了看腳下,驀地打出一道攻擊,鼎底塌陷,又是一陣天旋地轉。
她總有種感覺,自己好像在越來越往地心深處去。
耳邊傳來激烈的打斗聲,五彩靈光和黑色的魔光頻繁閃現,她第一反應是陶遠跟魔修打起來了,然而等她看清楚周圍的東西,突然背脊陣陣寒。
無數腐尸和白骨骨架將她重重包圍,那腐尸身上的碎肉東一塊西一塊搖搖欲墜地掛著,有的眼珠蹦出,有的腸子拖拉了一地,而那些骨架,全身咯吱咯吱地作響,閃著血光的眼洞里爬出一只只黑乎乎的蟲子。
“咦,好惡心啊!”望穿都忍不住吐槽了。
穆長寧深以為然,得虧她辟谷多年了,否則光是看到這東西都能吐出來!
“喂,阿寧,趕緊幫忙!”
是付文軒的聲音,他同樣被這些腐尸骨架包圍著,同樣處境的還有陶遠和溫嵐,另外還有五個魔修。
穆長寧沒有猶豫,一邊開啟火刃壁,一邊使出爆炎舞,火蓮化作無數跳躍的火團襲向這些白骨或是腐尸,熱浪襲來,混沌陽火幾乎是頃刻之間就將它們焚為灰燼。
緊接著,那些腐尸和白骨頓了頓,穆長寧本以為它們要跟魅影一樣,被嚇得跑走了,誰知它們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喚,徑自一股腦地朝著她的方向沖過來,倒是其他人那邊被圍攻的腐尸白骨少了不少。
“”什么鬼!
五個魔修見狀大喜,將少數幾個還圍著它們的腐尸骨架解決,瞅準時機就跑路。
眼看著自己被成堆的尸骸包圍,穆長寧心里直罵娘,即便一靠近她就會被燒成灰,但架不住人海戰術啊!
進來這么長時間,紫魄里的靈力所剩無幾了,再這么大能量的輸出,除了一把把吞回氣丹,真是半點其他的辦法沒有。
“這些東西怎么都追著我打?我招他惹他了?”
望穿皺皺眉道:“它們身上的戾氣怨念很重,會本能地對入侵者攻擊,而且越是強大的入侵者,越是會吸引它們,你的混沌陽火攻擊力巨大,它們現在是盯上你了。”
“”臥槽!
越來越多的尸體骸骨往她身邊竄,火刃壁已經撐不住了,眼看著一只僅剩骨架的手就要碰到她,付文軒和陶遠都是一驚。
“阿寧!”
“穆師妹!”
脖子上掛著的平安符金光一閃,一圈金紋猶如漣漪蕩漾,層層遞進,腐尸骸骨原本激動狠戾的表情驀地一凝,一個個竟默默低頭,又默默散開。
穆長寧低頭一看,木牌上裂開了一道口子,原本加持的佛咒已經完全消失,現在這平安符,就真的只是塊普通的木牌了。
付文軒驀地一怔,方才的那陣金光他無比熟悉,那是佛光,是純正的凈化之力。
他也有舍利子,凈化之力絕對會比穆長寧的平安符效果好得多,只要早早地拿出來,這些腐尸骸骨絕對會乖乖服帖,只是方才,哪怕在千鈞一之際,他卻也沒想過要用舍利子的
陶遠連忙過去,溫嵐則來到他身邊,付文軒皺了皺眉,抿著唇一言不。
“你們怎么會惹上那些東西的?”穆長寧吞了幾粒丹藥,看向付文軒。
付文軒沒說話,溫嵐便接道:“我跟付公子到這里的時候,那幾個魔修已經跟它們打起來了,我們一出現,又分出了一部分來對付我們,再之后,陶道友也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