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進宮朝見永安帝，再去見太上皇。

這是他離開前再次說出的事。

楚禎也不知北靜王怎么站隊，在紅樓原書里，四王八公在秦可卿葬禮上一起出動，設下路祭，北靜王親自出場，像是舊臣們對新皇帝示威。

楚禎來大順朝有四次了。

第二次來時，鬧出了宮斗的事。

再下次來，太上皇下旨，永安帝駁回，也沒有代他前來賈府為楚禎送上禮物。

之后，楚禎對皇宮以及朝廷發生的事知道得不多。

但可以推測，新老皇帝在角力中，各方如不站隊，反被雙方所厭，懷疑是另一方的人。

北靜郡王是舊臣一派，但永安帝也賞賜給過他禮物，未嘗不是有拉攏之意，分化四王八公及其他太上皇舊臣。

楚禎來到大順朝，并在荔枝宮斗一事中，隱隱有偏向永安帝之意，勢必會引起朝廷上更激烈的反應，一些搖擺不定的人，也會重新做出選擇。

但楚禎沒有太關心宮里的事，永安帝勝算挺大的。

中午十二點。

楚禎與榮國府眾人，賈政，賈赦，王夫人，賈敏等，從寧國府正門進，在賈蓉的引領下，一路往秦可卿屋子走去。

賈珍不在家，進宮去了。

“神仙老爺！”

見到楚禎來后，太監孫存良滿臉堆笑迎上來。

“你做的不錯。”

楚禎夸獎他一句，跟著他過來的林黛玉記下這事，等過后再給這幾人看賞。

賈政賈赦賈璉等在外面等候，王夫人、賈敏、王熙鳳等先進去看望，尤氏陪著。

看當然也看不出什么來，秦可卿面容沒有削瘦，脈搏平穩，絲毫不像病了的模樣。

她們探視完后，楚禎再走了進去，喊了一聲：“起來吧。”

秦可卿一骨碌就坐起身，看到他后，露出略顯羞澀的笑容來，半低著頭，聲音柔和道：“楚神仙要我怎么做？我都聽你的。”

楚禎看了看她此刻的穿著，說道：“我讓你丫鬟進來，你換上最好的衣服再躺好。”

秦可卿答應了，目送他出去，才重新躺下。

瑞珠與寶珠去準備衣物，進屋后，為大奶奶換上——這應該是她們最后一次叫秦可卿為大奶奶了。

秦可卿更衣完畢，楚禎再走進去，給她一張紙條，讓她撕開。

秦可卿乖乖照辦，撕掉了紙條，卻看到這紙化作了一道光，像是煙火般綻放出來，消失不見了。

“楚，楚神仙？！”

秦可卿有些不知所措。

“沒事，看你后面。”

楚禎指了指床上。

秦可卿扭頭一看，頓時驚叫出聲。

床上分明躺著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人！

也和她穿著相同的衣物，安詳的睡在那里。

“楚神仙！！”

秦可卿猛地又看向楚禎，嫵媚的臉上滿是驚喜。

“先別出聲。”

楚禎微微一笑，吩咐她安靜，又把瑞珠和寶珠進來，讓她們去看床上的“蓉大奶奶”。

瑞珠寶珠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甚至親手觸碰，也和平常一樣。

秦可卿卻看出不同來，她兩個丫鬟不但對她視而不見，手也分明穿過床上的“她”的臉。

“障眼法。”

看多了仙俠電視劇的秦可卿，扭頭沖楚禎再次露出笑臉來，往他走了幾步，歡喜雀躍的模樣。

楚禎笑道：“待會你跟我出去，明天再回來看望伱‘姐姐’。”

秦可卿掩嘴羞澀一笑，明白是什么意思。

于是，她亦步亦趨的跟著他走出屋子。

果然外邊的人都看不到她，她的婆婆，不，是尤氏，以及西府的王夫人，邢夫人等，全都看不到她！

秦可卿又聽到楚神仙對她們吩咐，讓瑞珠與寶珠不必再給她吃東西，也無需再更衣，三日后三更時分，“她”仙逝回歸太虛幻境。

“我先回去，之后再來接你們。”

秦可卿用唇語朝瑞珠寶珠說了一句話，又朝尤氏告別，卻是只看一眼連夫妻都沒做過一天，與他并無情誼的賈蓉，便跟著楚禎走出寧國府。

秦可卿又進了大觀園。

在天仙寶境的側殿暫時住下。

楚禎依舊去瀟湘館，與林妹妹、薛寶釵閑坐聊天，不久后賈寶玉迎春幾人也來了。

下午時。

一位長相精致，瓜子臉，腰肢窄細，穿著玫紅對襟裙子和朱紅綢面褲子的丫鬟，來到了瀟湘館找賈寶玉，說是老爺請他。

賈寶玉一聽賈政，直接被唬一跳，忙說道：“你去跟老爺回，就說我在跟楚神仙和眾姐妹聊著！”

楚禎看了這家伙一眼，為躲賈政，居然要他的名頭來擋！

紅衣服的漂亮丫鬟瞧了一下楚禎，猶豫了下，說道：“老爺定要二爺你去，說是讓二爺明日去北靜郡王府里，為了三日后的事。”

眾人都知道三日后是什么事。

賈寶玉見實在躲不過，只能垂頭喪氣的走了。

等他帶著襲人等幾個丫鬟婆子離開，黛玉才對楚禎笑道：“剛才那位便是晴雯。”

薛寶釵有些驚奇，“怎么等晴雯走了才介紹？”

迎春三姊妹也好奇看來。

楚禎笑說：“我只是聽說過，倒不是想認識她。”

正說著話，外邊一個宮女喊了一聲神仙老爺后，走進來。

“清菊，可有什么事？”

黛玉問她。

楚禎看了林妹妹一眼，想不到她也認識天仙寶境里的十二個宮女。

宮女清菊回道：“方才宮里傳出兩道圣旨，奴婢幾個商量過，覺得還是來告訴神仙老爺和林姑娘一聲。”

“是什么圣旨？”

黛玉與楚禎對視一眼，探春三姊妹也在聽著。

清菊說道：“一道圣旨是大明宮傳出，說是請神仙老爺進宮，第二道圣旨是圣上降下，朝廷要為太虛幻境警幻仙姑建一座道觀，并認定寧國府秦氏為警幻仙姑之妹轉世，稱其為秦仙姑。”

林黛玉忍住笑意。

楚禎問清菊道：“這么說，太上皇的圣旨很快要到了？”

“這倒沒有。”

清菊也疑惑，“只聽說有旨意傳出，卻不見大明宮的太監來宣旨。”

圣旨被截了？

楚禎吩咐她道：“圣旨來了你們就讓孫存良進宮替我回話，說我不關心其他事情，就不進宮了。”

“是，神仙老爺。”

清菊領命退下。

孫存良進宮，必然是先去稟告張皇后，如果永安帝也來請了，楚禎再考慮進宮的事。

直到傍晚，圣旨到底沒有來。

夜晚，林黛玉見到了秦可卿。

秦可卿拉著她的手不放，興奮的聊了許多，時不時眼神看向楚禎，至半夜才睡下。

第二日。

秦可卿以自己孿生妹妹的名義，與賈敏王夫人等進了寧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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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妹妹一事，之前就已提早透露，說是從金陵趕來見“姐姐”最后一面。

楚禎沒去。

林妹妹、薛寶釵等陪秦可卿去了寧國府。

晚上回來后。

“楚神仙可知那他們是何反應？”

秦可卿很是高興的笑著描述，說賈珍和尤氏看到她后，表情都呆滯住了，滿是不敢置信。

其余寧國府丫鬟婆子們，也都紛紛驚嘆，說不愧是孿生妹妹，竟然如此之像。

賈蓉——秦可卿稱呼為小蓉大爺，他仍舊不信，甚至喊她做媳婦。

于是秦可卿就進了那房間，與床上的幻象站在一起，終于讓寧、榮國府眾人徹底相信，她就是“蓉大奶奶”的孿生妹妹。

黛玉笑道：“如今有楚神仙的障眼法，倒是不再需要別人來扮做秦姐姐，姐姐可安心住在園子里。只是……”

“只是什么？妹妹快說！”

秦可卿拉著她的手，如今她滿身心都在雀躍。

“只是姐姐得去參加你自己的葬禮。”黛玉捂著小嘴笑。

秦可卿呆了一下，隨后也笑道：“去就去，我是不怕的，葬禮完了就能與那府里的人再無瓜葛。”

她看向楚禎，如釋重負的笑了。

笑得很美。

兩日后。

忙里忙外的寧榮兩府，終于迎來了客人。

許是不敢多打擾楚神仙，來參加秦仙姑仙逝之禮的人，直到傍晚時分才乘車而至，寧榮街燈火通明。

榮國府、大觀園內所有人，都已去了寧國府。

女眷在內廳，隔著簾子可看到外邊，男眷則是在外面大廳，迎接來到的客人們。

唯獨楚禎還留在榮國府。

不過，他身邊那二十四個太監宮女，輪番出去打探、查看消息，給他匯報得十分詳細。

“圣人、老圣人、老太妃、皇太后、張皇后，都派了人來觀禮，各請了道觀廟宇來為秦仙姑念經。

忠順親王，北靜郡王，南安郡王……還有鎮國公、理國公、齊國公，軍機閣閣老、大臣，六部的尚書，京營節度使，蘭臺寺，御史臺……

全都來了，比上朝還熱鬧！”

回稟消息的太監滿臉堆笑的說。

那么多皇親國戚、朝廷重臣來寧國府，不是給賈家面子，而是因為楚神仙！

“行了，我知道了。”

楚禎擺擺手，讓他們先下去。

不久后，孫存良親自來稟告消息，說寧國府已經開始念誦經文，道士念《太上救苦經》，和尚念《地藏經》，眾人都圍在四周，中間壘起一個高臺，上面放著一張床，床上躺著的就是三日不進米水，平靜安詳的蓉大奶奶。

蓉大奶奶之妹，提前穿好孝服，戴了白色帽子遮掩住面容，與秦業、秦鐘、賈蓉、賈珍等，跪坐在高臺下。

楚禎點點頭。

一個多時辰后，孫存良又回來，稟告說，道士與和尚都念了好幾篇經文，宮里再次有賀禮送來。

可見今晚皇宮那幾位，如今也沒睡。

恐怕神京城內，諸多王府、國公府、各官員家中，也都沒有睡下。

都在等著。

楚禎等了晚上十二點，才站起身將書放回書架，走出書房外，對候在外面的二十四位宮女太監道：

“我們去寧國府。”

眾太監宮女齊齊看向他，神色激動，一起行了個禮：“是，神仙老爺！”

于是，太監抬轎開道，宮女相隨，

也不知是誰給宮女送來幾大籃子的花，一邊走，一邊撒。

花瓣滿天飛，一路至寧府。

“天仙寶境世外真仙楚仙人到！！”

一句話三個仙字，孫存良從寧國府正門走進，朝里面大喊了一聲。

眾人齊刷刷看來。

誦經念佛的聲音很快安靜下來。

轎子進了寧府，在不知多少雙眼睛注視下，一路走過正院，再進了儀門，才最終停下來。

楚禎從轎子中走出。

一剎那間，有數百道目光看向他！

小小的一個寧國府，此刻不知有多少達官貴人，正在看著他。

“時辰到了。”

楚禎淡淡的說了一句。

眾人皆不敢插嘴，亦不敢多說半句。

時辰到了。

秦仙姑該回太虛幻境。

但要怎么回，只有神仙知道。

楚禎看了兩眼四周，各處皆掛著紅燈籠，象征喜喪，院子中央木頭搭起來的臨時高臺上，寧國府長房孫媳婦，正安靜的躺在床上，紗帳遮掩住她的面容，只能隱約看到。

有一種說不出的滲人。

幸好如今院子內人很多。

意外的是，楚禎在念經的尼姑隊伍中，看到了帶發修行的妙玉，她的位置還是在前邊。

妙玉也見到了他，與他眼神對視了一下。

另外，楚禎上次見到的那些僧人道士，也基本都來了，他們念經念得口干舌燥，但眼神卻熱切的看著他。

楚禎沒找到林妹妹、薛寶釵在哪，估計都是在內廳。

倒是一身孝服的秦可卿，抬起頭望著他。

楚禎沒有再說話，走上了高臺，站在那張床前，看了“她”幾眼后，說道：

“劫數歷盡，塵心已了，早早回太虛幻境去吧！”

春秋筆出現在他手中，輕輕往紗帳內一點。

秦仙姑放出光芒來。

眾人滿是震驚，睜大眼睛，看著秦仙姑飛起來，穿過那張床，飛到了天上，美麗而虛幻的身軀綻放出五彩霞光，籠罩著整個院子。

越飛越高，最終化為光點消失，只落下來幾件衣物，飄到了秦仙姑親妹手中。

妙玉看得呆住，她仿佛看到修道人成仙，可她明明是念佛的。

忠順親王，北靜郡王，南安郡王等在場的人，都被秦仙姑回歸太虛幻境的一幕震驚到，不斷回想，確認這實在無法用常理度之！

就是仙家神通！

大明宮內相戴權，雙目駭然的看著天上，喃喃自語些什么。

寧國府眾人此刻不知是該笑著祝賀，還是該哭著挽留。

楚禎走下高臺，對秦可卿及寧國府幾人說：“為她辦葬禮時，只寫警幻仙姑之妹，余者一概不用寫。”

雖說秦可卿不介意，空墳墓碑上也不會有她名字，只有秦氏。

賈珍渾噩的答應下，似乎是因為第一次見到真正神仙手段，而感到畏懼了。

楚禎也不再管他，與眾人說道：“諸事已了，各位回去吧。”

他再次進了轎子，在太監宮女的護送下，先一步離開了寧國府。

沒有了秦可卿，寧國府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至于今晚這些人回去后，會有如何反應，下次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