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天終是沒忍住,給了江青嵐一個腦瓜崩,“你再胡說,我就把結界撤了。”
“別啊!”江青嵐連忙拉住陽天要結印的手,“不跟我姓不跟我姓,也不叫艷陽天。嘿嘿,只要你護著小白,一切好說。”
說罷不再多嘴,轉頭笑瞇瞇的看李白去了。
酒缸之上,李白翩然踏步,白衣散發,吟詩狂歌,讓人情不自禁的就被他吸引了目光,“都說紅顏白骨,皮相而已,可這好看的皮相,是真的吸引人啊!”
江青嵐看得津津有味,“難怪賀季真稱小白為謫仙,這飄然出塵的氣質,感覺我這貨真價實的神仙都比不上。”
“的確沒說錯。”陽天道。
“真是?”江青嵐詫異了,“可我在因果簿上并沒有發現相關記載啊。”
“我是說,就他這樣放浪形骸的行為,當神仙也只有被貶的,謫仙的謫沒有說錯。”陽天淡淡道,“至于你比不上,你是財神又不是花神,跟別人比氣質輸了不是很正常嗎?”
“不準說臟話。”陽天看著氣鼓鼓的江青嵐,用手遙遙指了指李白的方向,先發制人,“詩還沒念完呢。”
江青嵐鼓鼓的雙頰瞬間泄氣,算你狠!
李白慷慨激昂的吟完將進酒,地上已經醉倒了一大片,李白猶不盡興,還想繼續喝,被江青嵐拽了回去。
回去不多久,財神令發出叮的一聲,顯示著李白這樁因果已經完成。
江青嵐大松一口氣,終于完成了!
接下來跟李白告個別,她也可以回諸天了。
“小白,我有事情跟你說。”江青嵐找到李白道。
“江大哥,我也有事情和你說!”李白興沖沖的道,“我先說我先說。”
“那你先說吧。”江青嵐輕笑道。
“江大哥我們回蜀中吧。”李白雙眼亮晶晶的看著江青嵐,“我把這些年掙得銀錢全部存到了你名下,那些錢夠我們剩下的日子活的很好了,蜀中山水怡人,我們一起歸隱山林吧。”
江青嵐愣住了,“……你沒發燒吧?”
“我很清醒的。”李白道,“自從我做了那個夢后,我就開始覺得之前的鉆營十分無趣,與山川河流,詩酒知己比起來,黃金白銀是多么的蒼白。”
“江大哥,我想通了,銀錢是賺不完的,若是整個人都被銀錢束縛住了,就很容易不快樂,但詩和酒不一樣,不管什么時候,他們會將人從憂愁中拉出來,沉浸到另一個世界里去。”
“江大哥,你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江青嵐點點頭,“沒錯。”
“那你答應了?”李白開心道。
江青嵐搖搖頭,“沒有。”
“小白,我是來跟你道別的。”江青嵐看著李白道,“我們最初的約定,是以拿到經商百忍經開始的,如今那位老先生認可了你的詩文,將經商百忍經贈予了我們,我得到了想要的,你也找到了新的追求,所以是時候道別了。”
李白愣愣的看著江青嵐,“可我新的追求你面有你啊……,你若是走了,我新的追求就不完整了。”
“小白,我只是你生命中遇見的眾多人中的一個,怎么會離開我就不完整了呢?”江青嵐道。
“那怎么能一樣,我們一起走過那么多路,經歷過那么多事情,我心中早就把你當成家人一般,從來沒有想過分開過!”李白激動地道,“我把銀錢都給你了,你竟然想跟我分開!”
“小白你先別激動,聽我說。”江青嵐道,“你現在滿腹詩書,自然明白天下無不散的筵席,我于你而言,只不過是稍微特殊了一點,在你的生命中駐足的時間長了些而已,我跟那些其他人一樣,也只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沒了我,你的人生一樣是完整的。”
“不完整!”李白倔強的道,“是不是你拿到經商百忍經了,覺得我沒用了,就不要我了?”
“你怎么能這么想?”江青嵐道。
“那你為什么要跟我道別!”李白一把抱住江青嵐的胳膊,“我不管,現在我什么都沒有了,你要是走了我就得餓死在街頭,江大哥,你真的忍心不管我了嗎?”
“……”江青嵐一臉黑線,“你還學會耍賴了?”
“沒有啊。”李白一臉無辜,“我忽然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什么辦法?”江青嵐道。
“我想通了,既然江大哥不肯跟我回蜀中歸隱山林,我又舍不得跟江大哥分開,那我們就還像以前一樣,你去哪兒我去哪兒,你做你的生意我喝酒會友兩不耽誤,而且以我現在的聲名,江大哥你做什么生意,我還能幫你宣傳呢,放心吧,不收你的錢,只要管我的酒就行。”李白道。
“管酒?你忘了你把元丹丘喝到身無分文的事情了?”江青嵐瞥了李白一眼,“不可能。”
“不管酒也行,管口飯總行吧?”李白湊到江青嵐面前,“給什么吃什么,不挑食。”
江青嵐看著乖巧的李白,心道我倒想帶著你,可是諸天之上你去不了啊!
“不行。”江青嵐搖頭,“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
“你要去哪里?”李白問道,“為什么我去不了?”
江青嵐不喜歡欺騙周圍親近的人,再加上如今因果得正,也沒有什么需要顧忌的了,索性說了實話,“還記得在蜀中,我第一次帶你去尋找詩興的事情嗎?”
“記得。”李白點點頭。
“那晚在藏經樓上的話,其實是真的,我們頭上這片天,住著有仙人,我也是其中一個。”江青嵐神色鄭重道,“我受命前來尋回原來的你,如今任務完成,我也得回去了。”
“噗。”李白一下笑出了聲,“江大哥,你編故事的本領可沒有我厲害,太乏善可陳了,不過你這故事倒是可以用作寫詩的素材,回頭我琢磨琢磨,幫你潤色一下。”
江青嵐很無奈,說真話沒人信了。
“江大哥,不管你說什么都行,反正不許丟下我。”李白說完,有些緊張的抓住江青嵐的袖子,“你也別想開溜,我會緊緊跟著你的。”
江青嵐有些惆悵,李白不想跟自己就此別過,她又何嘗沒有一絲不舍?
但她帶不走李白,于是尋了個機會消失在李白的視線中。
“走吧。”陽天看著坐在石頭上的江青嵐,“你甩開他這么多天了,還不回諸天,是不打算回去了?”
“我有點不放心。”江青嵐情緒低落,“雖然小白在外游歷了這么久,但從來沒有獨自一個人過,這樣貿然丟下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你不是將銀錢都轉回到他名下了嗎?”陽天道,“有銀錢傍身,不會受委屈的。”
“話是這么說,可我還是有些擔心。”江青嵐看向陽天,“要不我們偷偷去看他一眼?確認他沒事兒我們立刻就回去。”
“這種話不要說了。”陽天指著江青嵐飛速邁出去的腿,“顯得特別沒有誠意。”
“嘿嘿。”江青嵐露出一口白牙,“走走走。”
江青嵐他們找到李白時,他在一家酒館里喝的酩酊大醉,身上穿的衣服,還是江青嵐走的那天那套,一副標準的落魄浪子形象。
看得江青嵐氣不打一處來,沖進去對著李白劈頭蓋臉一頓罵,“我之前怎么跟你說的?以后少喝酒不準貪杯,你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樣子了!”
李白睜開迷蒙的眼睛,根本看不清人是誰,“你……是誰啊?”
“跟我走!”江青嵐拉著李白離開酒館。
“不走。”李白甩開江青嵐,“我還要喝酒,江大哥說過我是酒中仙,我要多喝酒,嗝,那樣我就可以像傳說中的神仙那樣呼風喚雨,就可以去找他了。”
“他都不要你了,你為什么還要去找他?”
“因為他是江大哥啊。”李白露出一個十分無辜的神色,“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當然要去找他了。但我找不到他了,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江青嵐聞言,既生氣又愧疚,有心跟李白講道理,但面對著喝的醉醺醺的李白,這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于是江青嵐掏了一錠銀子給酒館里的小二,“麻煩幫我把他送到客棧一下。”
李白沒想到,自己大醉一場,江大哥居然回回來了,他小心翼翼的戳了戳江青嵐,“江大哥?”
“干什么?”江青嵐瞪了他一眼。
“嘿嘿。”李白縮回手,只笑不說話。
“還好意思笑!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江青嵐斜睨著李白,“跟你說了多少次,元丹丘那次是特例,以后喝酒可以,但要有節制,結果呢?我一不在,你看看你都喝成什么樣了?”
“喝酒傷身,吃東西也要注意,怎么就不聽勸呢?”
“只是吃一點點喝一點點,應該沒什么事吧……”李白道。
“沒什么事?你忘了襄陽的孟浩然了?”江青嵐看向李白,“要不要我再給你講一講他是怎么死的?”
李白縮了縮頭,有些底氣不足,“他……他那太意外了。”
“那是意外嗎?大夫都給他背上的疹治的快要好了,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忌口,他呢?跟老王一見面就忘了自己是誰了,吃海鮮吃的那叫一個歡騰,最后呢?跟自己吃下去的海鮮一起上路了。”
李白頭越來越低,“以后再也不縱情飲酒了。”
江青嵐這才滿意,“這才對嘛”
“嘿嘿,江大哥回來就不會再走了吧?”李白有些忐忑的看著江青嵐。
看著小心翼翼欲言又止的李白,江青嵐摸了摸身上的靈隱畫冊,心中忽然閃出一個想法來。
天帝說過,靈隱畫冊中的世界可保人神魂不滅,現在因果歸位,因果簿中李白之后的命格是空著,是不是說明他之后的去向就不再被因果簿關注了?
既然這樣,自己是不是可以想個法子,避開因果簿的記錄,將李白收到靈隱畫冊中長存不滅?
讓李白在他心心念念的世界中生活,是不是也算成全了他?
江青嵐越想越覺得可行。
“小白,你還想去你上次做夢的那里嗎?”江青嵐問道。
“江大哥指的是我記夢的那首詩中的仙境?”李白眼睛一亮,“當然想了,做夢都想!就是想不到!”
江青嵐被李白逗樂,“那如果你有機會一直生活在里面,你愿意去嗎?”
“當然愿意了!”李白重重的點頭。
“但若是里面沒有親人,沒有朋友,也沒有外面的花天酒地和繁華熱鬧,你也愿意去嗎?”江青嵐鄭重道,“去了之后你再也見不到親人朋友,你可能會面對致命的孤獨,你還愿意去嗎?”
那個夢境令他魂牽夢縈,他曾在心中暗暗的想,只要能再夢到一次那樣的場景,他愿意放棄自己的一切,他當然是愿意的!
“愿意的,但我想在去之前,給親人朋友一個妥善的交代。”李白道。
“什么交代?”江青嵐道。
“給雙親置辦足夠頤養天年的產業,讓他們就算沒有我也能夠安度晚年,讓朋友們不因我的離去而感到悲傷……”
江青嵐嘴角抽了抽,她怎么感覺,將李白收到靈隱畫冊中神魂不滅的事情,讓他說的跟交代后事似的?
但轉念一想,這對他的親人朋友們來說,的確跟去世沒什么兩樣,也就由得李白說去了。
等李白終于說完,江青嵐這才開口,“行吧,我知道了。”
不久之后,長安城多了一件軼事,詩才驚天下的李白在一個月亮又大又圓的夜里,一飲三百杯,又歌又舞的自嗨,最后喝醉了開始寫詩。
留下了膾炙人口的《月下獨酌》,之后長安城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個白衣翩翩的風流詩人了。
有值夜的打更人說,恍惚看見那晚有人身著白衣,在護城河邊對著水一直劃,像是在找著什么,也有人說那晚聽見有人要從護城河中跳下去撈月亮。
總之,所有的傳聞最后都指向了那個人就是消失不見的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