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六，翠兒起了個大早，天剛蒙蒙亮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早飯，全家人一起吃了早飯，翠兒便帶著大妞和小虎進了廚房開始燒水了。

按照這靠山屯兒的習俗，這過大年之前養豬的人家是要殺年豬的，而連青山跟村里頭的屠戶約的正是今天。

“娘，今天咱們要殺豬么？”小虎的眼睛亮晶晶的，坐在小板凳上仰著小臉兒激動的問道。

“是的呀，今天咱們就殺豬！”翠兒伸出手來摸了摸小虎的頭，又轉過去摸了摸大妞的頭，“大妞這半年多喂豬什么的干了不少活兒呢，待會兒咱們殺了豬灌些血腸兒，再燉上一大鍋的酸菜排骨五花肉，大妞和小虎都要多吃些哦！”

“嗯！”被夸獎了的大妞高興的很，小腦袋點的飛快，雖然平日里頭不少吃肉，卻還是萬分期待著這殺豬的盛宴。

“待會兒殺豬的時候，豬會叫的厲害呢，你們怕不怕？”翠兒看著兩個孩子興奮的樣子，想到前世看電視時候見到的殺豬時候豬嚎叫的慘狀，翠兒覺得很有必要給孩子們先做做思想工作，省得到時候聲音太大嚇壞了他們。

“不怕！”小虎仰著頭，眼睛閃亮亮的說道，一副自豪驕傲的樣子。

“我……不知道……”大妞聞言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略有些驚恐的蒼白了臉色，低低的嘟囔著低下了頭。

翠兒看著大妞的樣子，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大妞和小虎的身世，大妞跟著連青山和楊將軍的夫人逃回這靠山屯的時候雖然年紀不大，卻也應該記得些事情了。

翠兒從連青山對那段日子輕描淡寫的話語里頭，都能感受到當初的艱難和兇險，那么親自經歷過的大妞，心里頭恐怕已經留下啦陰影了吧。

“大妞不怕，要是不敢去看殺豬，就在廚房里頭陪著娘親燒水好了。”翠兒心疼的將大妞摟在懷里頭。感受著懷里頭她小小的身子在微微的發著抖，翠兒只覺得一顆心都揪起來了，“大妞不怕，娘在呢。爹也在呢，沒有人能傷害你的……”

“翠兒，青山，我來啦！”翠兒鍋里頭的水快燒開了的時候，陸大娘大著嗓門從外頭走進來了。她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陸大爺、松枝、杜明和槐枝都跟在她后頭，還有花枝和鄭氏也攜著手走了進來，顯然是給翠兒家殺豬來幫手的。

“娘，咋沒把福根兒抱來？家里頭大人都出來了，不帶上孩子咋行？”翠兒看著他們一家子大人都來了。已經兩歲的福根兒卻沒被帶過來，微微皺起了眉頭對著陸大娘嗔道。

翠兒不用想也知道，這是陸大娘來自家為了幫自己殺豬，不知道是把福根兒寄放在誰家了，省得帶了個孩子給自家添麻煩。

“帶個孩子不是給你找累贅么！我們就過來幫把手。待會兒就回去了。”陸大娘件翠兒這么關心福根兒，心里頭熨帖的很，揮揮手對著翠兒說道。

“哪兒是累贅了！福根可是我外甥，哪有姑姑家殺豬，外甥吃不著肉的！”翠兒不依的說道，然后轉頭對松枝說道，“松枝。你去把福根兒接過來吧，正好把他跟小虎一起照看著，也不費啥事！”

“哎！”松枝見翠兒這么說了，陸大娘也沒有狠命的攔著，便應了一聲往外頭走了。

看著松枝往外走了，挽著花枝的鄭氏對著翠兒投來了感激的一瞥。雖說鄭氏對于翠兒給了村里頭旁人工錢，自家三個女人卻沒有工錢有些腹誹，但不得不說翠兒讓松枝去接福根，撓到了鄭氏的癢處，讓她心里頭原本的不快。都散去了不少。

福根被寄放在別人家里頭，說實話鄭氏是擔心的很呢，一會兒怕碰著了，一會兒怕涼著了，但自己是嫁到陸家的兒媳婦，婆婆發了話哪有自己說話的份兒呀，鄭氏便是想把兒子帶在身邊也是不敢的。

“娘、花枝，別站著了，來來來，趕緊進屋來！”翠兒看著他們還在門口站著，忙不迭的把人讓進屋里頭，“殺豬的屠戶還沒來呢，你們先進屋里頭暖和暖和，待會兒有的忙活呢！”

“行，你就別管我了，先歇歇，待會兒殺豬的時候，你就在屋子里頭看孩子吧，那殺豬的動靜大，又是見血的，你這懷著身子呢，就別往前湊了！”陸大娘進了屋以后坐到了炕沿上，看著翠兒越發大了的肚子，如是說道。

“好！我不去看，娘你就放心吧！”翠兒笑瞇瞇的應了，讓大妞端了點心瓜子進來，聽到外頭有聲音鬧哄哄的，便欠起身子往外瞧了瞧。

“外頭屠戶來了，我去瞅瞅去。老婆子你帶著花枝她們燒水吧。”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不語的陸大爺，看到那殺豬的屠戶了以后就來了精神，腰板兒似乎比平時都更直溜一些。

“行，這殺豬你是個能人！”陸大娘看到精神煥發的陸大爺，顯然也十分的高興，笑著說了一句之后，便帶著翠兒、鄭氏和花枝往廚房里頭去了。

且說外頭鬧哄哄的來了的這些人，跟連青山一一打起了招呼，這些人有老有少，但都是平日里頭跟連青山相熟的人，其中一個長得又黑又壯，十分魁梧的中年漢子，就是今天殺豬的屠戶，姓胡的。

“胡屠子，今天是你來了呀！”陸大爺這精瘦的老頭兒走在高壯的屠戶跟前，親切的打著招呼，兩人的身形反差極大，就好像是一個鐵塔旁邊立了根竹竿兒似的。

“呀，是陸老爺子啊，失敬失敬！”那胡屠戶看到陸大爺以后，忙不迭的彎下腰來跟他作了個揖，“您老也來幫著殺豬來了？”

“可不是，我干閨女家殺豬，我咋能不來呢？”陸大爺笑瞇瞇的說道，還用那瘦不伶仃的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幾根山羊胡子。

“原來是這樣，那我今天的活兒可得干的漂亮點兒，要不太給陸老爺子丟人了呀，哈哈哈！”胡屠戶聽完爽朗的笑了。在連青山的帶領下往老院子去了。

頭一天白天的時候，木嫂子給豬圈里頭的三頭大肥豬都飽飽的喂了一頓精料，之后頭天晚上到現在，就什么都沒有再喂了。省得豬肚子里頭一堆臟東西太多，殺豬的時候埋汰的很。

眾人到了老院子的時候，錢掌柜也迎了出來，旁邊還有穿著短打的玉富，這爺倆顯然也是要幫忙來了。

眾人齊齊走到豬圈里頭，挑了其中最大的一頭公豬出來，不由分說將那大豬按到在地，這大肥豬似乎是知道了自己要被宰的命運了似的，拼命的掙扎叫喚著，卻耐不住有五六個大老爺們按著它。它是怎么折騰都動彈不得。

不一會兒的功夫，這大肥豬就被四馬攢蹄的給捆上了，然后一根粗粗的扁擔往豬的四條腿兒中間一穿，扁擔的兩頭再加上兩根杠子，幾個人一使勁兒就把這豬給扛了起來了。

這被捆的結結實實的大肥豬。這時候想要拼命掙扎，卻已經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下了。只能拼命的長著大嘴嚎叫著，聲音傳出老遠去。

翠兒坐在廚房的板凳上，聽著外頭那肥豬叫的聲嘶力竭的，心里頭直突突，原本想要出去看個熱鬧的大妞和小虎兩個，也被這叫聲嚇得不敢動彈。倒是被松枝抱過來的福根，站在炕上眼巴巴的往老院子的方向瞅，很是向往似的。

“翠兒，我去把這大盆子送過去，你在屋里頭呆著就行了，別怕。我讓花枝陪著你！”陸大娘聽著豬還是嚎叫了，知道這是把豬給捆上了，忙不迭的把剛才刷洗干凈又用熱水燙過，又加了些鹽的大木盆端了起來，領著兒媳婦鄭氏往老院子去了。

殺豬的時候。先是要給豬放血的，等把豬血放完了，豬也就死的差不多了，再開膛破肚拆骨頭拆肉什么的，這大木盆就是用來放豬血還有豬內臟的。

陸大娘出去了以后，連青山帶著連青河走進廚房里頭，把翠兒她們燒好的熱水提了出去，來回折騰了兩三趟的功夫，那邊豬嚎叫的聲音就漸漸的弱下去了。

聽著豬叫的聲音小下去了，翠兒的心里頭又有些活泛起來了，心里頭像是有個小兔子似的，躍躍欲試的想要去看看殺豬的場景。大妞和小虎也從最開始捂著耳朵不敢動彈，到現在的往外探頭探腦的，翠兒想了想，便對著旁邊的花枝說道，“花枝，咱們帶孩子們去瞧瞧呀？”

“嗯，好！”花枝也明顯很想去看熱鬧，幾乎沒怎么猶豫，就點頭應了下來，翠兒帶著大妞和小虎，花枝抱著福根，兩個人帶著三個孩子，心里頭又是惴惴又是興奮的，往老院子的方向走去。

老院子門口已經圍了一大圈兒的看熱鬧的鄉親們，大人孩子們臉上都洋溢著歡快的笑容，尤其是銀環還有賣給翠兒家豬崽子的二狗子媳婦，兩人站在殺豬的案子旁邊有說有笑正熱鬧呢。

這村里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殺豬的人家，要請那些幫忙殺豬的鄉親們吃頓殺豬菜，翠兒家今天殺豬，甭管是來幫忙的還是來看熱鬧的，只要是鄉里鄉親的，就都會請著吃點兒喝點兒，所以早在胡屠戶往連家來的時候，便有那好信兒的鄉親跟著過來了。

翠兒看著老院子前院兒那案子上頭，已經被燙完了毛洗剝干凈的大肥豬，心里頭也跟著雀躍起來了，自家也要做上一頓豐盛的殺豬菜，好好的請請鄉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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