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兒很忙,在知道了連青山可能快要出發前往西北了以后,就變得極度忙碌起來。
她的忙,主要是繞著連青山忙,繞著連青山的現在忙,繞著連青山的未來忙。只要是關于連青山的事兒,無論是什么事兒,翠兒都要在腦子里頭繞上幾圈兒。
每天早上,翠兒睜開眼睛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圍著連青山轉。殷勤的將昨日替他挑選好的衣裳拿出來,親手幫他穿上。
往日里頭連青山自己完成的束發,翠兒也開始接手。之后陪他吃早飯送他到垂花門處,殷切的囑咐了以后,再看著他騎馬上衙。
等連青山去衙門了以后,翠兒便開始了自己忙碌其他事情的一天。為著能讓連青山活著從戰場上回來,奔波忙碌著。
等到了晚上連青山快要下衙的時候,翠兒又會拋開一切其他的事情,親手為連青山做上一兩道家常菜,等他回府陪他吃飯。等連青山忙著軍務的時候,翠兒才有時間陪著孩子們說會話,或者是做其他的事情。
翠兒的這一段時間的生活重點十分的簡單,只有兩個。一個是讓連青山在家的日子里頭,感受到無比的溫馨;一個便是讓連青山在出征在外的時間里頭,能夠得到更多的保障。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對于整個國家是這樣,對于翠兒這小家來說同樣如此。連青山要上戰場,銀票許是沒有大作用的,但藥品、食物等物資卻是極為有用的,而能購買這些必備物資的銀錢在這大事情之前。便顯得越發的重要了。
翠兒用了一整天的時間,細細的將家里頭現在所有的銀錢都整理了出來,看看自家能夠支配的錢財,能夠為連青山在戰場上博一條命回來的錢財,究竟有多少。
翠兒細細的盤算著。從最開始靠山屯積攢下來的,到進了京以后自家爹娘給的,再到后來大妞和小虎回了定國公府,定國公府的謝禮,還有自己搬家之前,爹娘偷偷給塞的私房錢。
翠兒的手里頭。銀子銀票之類的已有了不少了,別的不說,光說定國公府送來的謝禮里頭,便有三千兩的銀票,自家爹爹又給添置了五千兩的私房錢。再加上翠兒之前有的銀子,翠兒手里頭捏著九千兩出頭的銀子呢。
這么多銀子,還是在送惠雅回家了以后,貼了她千余兩銀子之后剩下來的。要不是為了惠雅,翠兒手中的銀票和現銀,恐怕要一萬兩有余了,這么多的積蓄,饒是京里頭那些大戶人家。也不一定比得上翠兒。
這些,還沒有算上翠兒手中的田產,別的不說。就說如今這連府的院子,房子就至少值三千兩,還有里頭的陳設布置,這整個宅子加起來萬兩有余。還有南邊的一處五十畝地的田莊,都是良田,算起來也值個千兩銀子。
如今的翠兒。說是腰纏萬貫,可是一點兒都不假的。因此她在準備給連青山出征用的東西的時候,也就格外的下得去手。花得起銀子。
除了留下家中未來三年吃喝穿用的一千兩保底的銀子以外,剩下的八千兩銀子,翠兒已經打定了主意,盡可以都撒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翠兒現在對這話覺得是再對也沒有了,只要連青山還在,銀子什么盡可以再賺回來就是了。
因為有了撒銀子的決心,為連青山出征的時候準備東西的事兒,便進行的異常的快了。
除了自己的打算以外,翠兒從胡夫人和曲夫人那里取了不少的經回來,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在準備行軍的東西的時候,要多帶上藥品和干糧。
出門在外,都會有些磕磕碰碰的,更何況是上陣殺敵了?一瓶好的金瘡藥,許是就能救回一條性命來,所以這藥物什么的,可是重中之重的。
這時候,翠兒便想起了閑云子,閑云子這老道雖然平日里頭不怎么著調的樣子,但不知道是不是習武之人經常受傷的緣故,他配制的金瘡藥倒是比旁人的好用一些。
只是閑云子這人在一個地方呆不久,在翠兒生了孩子坐月子沒有辦法做好吃的東西的時候,這老頭子便有些耐不住的留了封書信跑出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翠兒嘆了口氣,閑云子老道這時候不定已經在哪了,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還好從兩位嫂夫人處得了經驗,知道京里頭最有名的做金瘡藥的是金郎中。便忙不迭的派忠叔給金郎中下了帖子,想要定下大數量的金瘡藥來,還有日常的成藥之類的。
忠叔得了翠兒的吩咐了以后,一大早上就出門了,不到午時的時候就回了連府,報上來了一個讓翠兒心慌的消息。那金郎中在京城里頭享譽已久,因為這次西北大戰的緣故,幾個月前已經被官家傳召著為西北監制軍藥,已經是個官兒了,如今日日都在兵馬司當值,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接什么金瘡藥的生意。
沒有了金郎中制出來的好金瘡藥,可不是要誤了連青山的性命?翠兒急的團團轉的時候,忠嬸兒那邊傳來了個消息,說是惠雅小姐寫了信來。翠兒這時候本是沒有心情看信的,但對惠雅的關心還是戰勝了自己的心慌,匆匆的撕開信封展開信紙,看了一會兒的功夫,竟是露出了笑模樣來了。
“快,把忠叔叫來,去城南邊的柳家巷,找一個姓柳的老頭子,約么五六十歲的年紀,之前在做金瘡藥的金郎中家里頭做了幾十年的工,前一陣子才被辭退回家的。”翠兒臉上的笑容大大的,仿佛看到了無限的希望似的。
“不,忠叔備車,我自己去!”翠兒忙不迭的將那信紙收好了放在了懷里頭,讓香茉和香葉取了一百兩的現銀。自己又揣了五百兩的銀票在身上,饒是這些還覺得不夠似的,又拿了兩張五百兩的銀票,細細的收好了。
坐在往南城的奔去的馬車上,翠兒的眼睛灼灼放光。從惠雅寫來的信里頭。翠兒知道了這柳家巷的柳老頭子,是之前做金瘡藥最有名那家金家原來的藥房掌柜。
翠兒心知柳掌柜可能不如那正牌的金郎中,但這藥房掌柜的幾十年應該也不是白做的,許是也會有幾分能耐。只要這柳掌柜做的金瘡藥比旁人家的強些,在戰場上的時候能給連青山增加些許的助力,翠兒就心滿意足了。
馬車踏踏的往南城走去。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后,才走到了柳家巷。到了柳家巷忠叔從馬車上跳下來,左右看了看,便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并沒有直接往后頭的馬車去回翠兒的話,而是走到一個面容愁苦的路人近前。問了路確定了一下這地界就是柳家巷,但巷子里頭是否有個做藥的郎中,那人卻是不知道了。
忠叔接連問了幾個人,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答復,想來再問下去也問不出其他的東西來,這才轉回到翠兒的馬車的旁邊,給翠兒回了話。
“夫人,這柳家巷到了。不過這地界腌臜,要不先讓我過去瞧瞧吧。”忠叔看著這柳家巷的樣子,臉上都皺成了一團。
“既然到了。哪有嫌棄地界不好就不下車的道理。”翠兒說著話的功夫,香葉和香英已經撩開了車簾子,放下了腳凳,扶著翠兒下了馬車了。
翠兒真正站在這柳家巷的地面上的時候,才知道忠叔說的地界腌臜,不適合自己進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見這所謂的柳家巷,其實只是個一米來寬的小巷子。巷子兩邊都是土坯和著稻草壘起來的房子和院墻,而房子的屋頂則都是稻草或者是秸稈搭出來的。看起來一派窮酸的樣子。
但這并不是忠叔說的地界腌臜的原因,這小巷子不知道是因為下雨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一米來寬的小路上,竟有一大半積著污水。
黑綠的污水橫流,里頭還有半爛的菜梆子、不知道是從哪來的雞毛還是鳥毛之類的東西,統統散發著濃郁的酸臭腐朽味道。翠兒用手捂著鼻子,因為這空氣中除了酸臭味道之外,還夾雜著不知道什么樣的苦澀氣味,讓人聞著就難受的緊。
眼睜睜的看著這不足百米長的小路上,竟是沒有多少能下腳的地方,這樣的場景讓翠兒這在現代磨礪了許久,又在靠山屯苦過兩年的女子都有些受不住,更何況是旁人了。
“小姐,咱們還是走吧?”香葉用帕子捂著嘴,難受的干嘔了兩聲,眼淚汪汪的看著翠兒。香葉雖說是個奴婢,卻也是在湖西葉家嬌養著長大的,比起小戶人家的小姐都要嬌慣許多,哪里受過這樣的苦。
別說是香葉了,就算是從小長在山里頭的香英,也是皺著眉頭看著這小巷子,一臉為難的樣子。
此刻翠兒的心里頭也在天人交戰中,這簡陋的小巷子,的的確確是惠雅說的柳家巷,而如果真如惠雅所說,柳家巷中應該就有一個能做出上好金瘡藥的能人。
自己如果往前走一步試一試,也許就真的能夠找到這么個人,連青山在戰場上就能多幾分存活的機會。如果自己懼了這場景打道回府,許是不會經受這惡心人的地方,但……翠兒搖了搖頭,她不能忍受失去連青山的可能,絕對不能,即便這趟是白跑,即便這巷子里頭沒有自己要找的那個柳掌柜,那也得找了才知道!
翠兒的神色,驀地堅定了起來,她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的小巷子,這巷子里頭雖然積水漫布,但仍能看到可以落腳的地方。只要自己小心一些,還是可以慢慢的走進去的。
而這巷子里頭,左右只有十來戶人家的樣子,要是將這十來戶人家都打聽到了,還找不到人的話,翠兒覺得自己也可以死心了。
翠兒下定了決心,緩緩的提起了自己的長裙,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摒著一口氣,腳步堅定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