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柳氏手中的碗落在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她怔了怔一時間忘了反應。
記憶中這個男人從來都沒有向她認過錯，正因此她才會覺得反常。
“柳妹妹，你沒事吧？”
楊承志聽到外面的動靜，出來查看，就見他們兩人正抱在一起。
他捂著胸口咳了幾聲道：“不好意思，我還以為……”
柳氏瞬間驚醒，一把推開了燕歸塵走到楊承志面前道：“楊大哥，你怎么出來了，快回去躺著。”
他們兩人如今兄妹相稱，倒是沒有了之前的那般拘束。
楊承志道：“我聽到動靜以為你出了什么事。”
他看著柳氏，眼神溫柔：“你沒事就好，你同燕將軍好好聊聊吧，我回去休息去了。”
燕歸塵看著楊承志回了房間，他總覺得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的，一次又一次的破壞他的好事。
他走過去握著柳氏的胳膊，將她帶出了院子。
確定周圍沒有人打擾他才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夫人道：“阿絮，我真的知道錯了，你能不能原諒我？”
柳氏滿目狐疑的盯著他問：“將軍是受什么刺激了？”
要不然一向高傲自負的男人怎么會低聲下氣的同她道歉？
燕歸塵看著她，有些霸道的伸手將人抱在了懷中道：“是我混賬，辜負了夫人，寒了夫人的心，你可不可以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彌補？”
柳氏心緒有些混亂，二十年的感情怎么可能是說不愛就能不愛的。
只是燕歸塵的態度轉變讓她覺得蹊蹺，她問：“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嗎？”
燕歸塵嘆了一聲，將懷中的人松開，徐徐道出自己的那段過往道：“二十年前，我年少氣盛同右相府的千金韓薇互生情愫。
只是這段感情不被人祝福，那時候韓薇說要非我不嫁，她讓我帶她私奔，我答應了。”
柳氏靜靜的聽著，偶爾飄落下幾片雪花落在她的肩上，像是在陪著她一起聆聽。
燕歸塵繼續道：“我們逃出京城后不久就被右相的人抓了回來。
右相將我囚禁在暗牢里，為了救我，韓薇以死相挾，最終答應了她父親的要求，嫁給了太子，也就是如今的陛下。”
他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然后深吸了一口氣道：“我被放出來的那天，正是韓薇和太子成親的日子。
我記得那天和今天一樣都下著大雪，我在大雪中跪了一夜，哭了一夜。
第二日我便離開了這個傷心的地方，去參軍去了。”
柳氏聽著燕歸塵講訴的這些，心中不免感慨。
如果他們成功的逃走，現在可能琴瑟和鳴，兒女雙全了吧？
正因為留下了遺憾，才讓他的夫君對韓薇念念不忘。
而她竟然企圖能夠走近他的心里，還真是自不量力呢。
正想著，燕歸塵握上了她的手道：“她臨終前將她的兒子托付給我，讓我多加照拂。
而太子卻莫名暴斃府中，我只是想查出真相給她一個交代。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是自己害了她，覺得對不起她，才會對她難以忘懷，并非是我心中還有她，阿絮你能懂嗎？”
柳氏有些糊涂了，她搖了搖頭道：“不懂。”
燕歸塵摸著她的頭，掃去她頭上落著的雪道：“我對她只有愧疚而已。
因她而受傷的那顆心早已被你療愈，如今這顆心里只有你，沒有別人了。”
柳氏大驚，她眨了眨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笑了笑道：“將軍這么說我很高興，只是……這不是我想要的。
一個男人的愧疚之心，有時候比情愛更可怕，你只因對她的愧疚，便能動自己的女兒。
為了查明太子的死因，你一向不喜歡京城的波譎云詭，卻還是卷入京城的泥沼之中，絲毫不顧忌我和無雙的處境。
以后但凡遇到同她有關的事情，你還是會丟下我們母女，在你心中她始終都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不是的。”
燕歸塵有些緊張的解釋道：“我以后不會了，因為我已經知道了真相。
韓薇她從來都沒有愛過我，當年她不過就是利用我想得到自由而已。
她算計我，讓我對她背負著愧疚，以后有關她的事情都跟我沒有關系了。”
他抱著柳氏低低的聲音道：“阿絮，是我太蠢被人算計了一輩子。
因為對她的愧疚而忽視了你的真心，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們的女兒。”
柳氏聽著他的話，一顆心漸漸的寒了下來。
她目光平靜，無波無讕的聲音問道：“所以，你是因為知道她的真面目，才受了刺激求我原諒的？”
她譏笑一聲，伸手推開了燕歸塵道：“我憑什么要原諒你？
如果你沒有看清楚舊愛的真面目，是不是一直都不會回頭看看我們母女？
我就說一向高傲自負的大將軍怎么一改常態，肯低頭同我道歉了？
原來是知道自己被人愚弄，這才察覺到了我的好？
只可惜，我不稀罕！”
柳氏后退了幾步，和他保持著距離：“以前我總是心存幻想，以為自己能夠焐熱你的心，讓你忘記心中的舊愛，到頭來不過就是自欺欺人而已。
如今你是回頭了，卻是因為看清楚了舊愛的真面目。
燕歸塵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好騙？
我柳絮即便出身卑微也是有骨氣的，不是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你我既已和離，煩請燕大將軍以后不要再來纏著我！”
留下這話，柳氏轉身就走。
燕歸塵心下一慌，忙握住她的胳膊道：“阿絮我不是這個意思，從前是我眼盲心瞎未曾明白自己的心。
如今才看清楚自己，我心中所愛之人一直都是你！
即便不知道韓薇的真面目，我也舍不下你，你相信我。”
柳氏沒有回頭，她強忍著眼中的淚猛的用力將自己的手抽了回來道：“已經晚了，我累了，不想再愛你了。”
她疾步離開。
“阿絮。”
燕歸塵踉蹌著去追她，卻摔倒在雪地里。
任憑他撕心裂肺的喊著她的名字，他的夫人卻始終都沒有回頭。
他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茫茫雪中，心如刀絞一般的痛楚，讓他吐出一口鮮血。
潔白的雪地上開出一片刺眼的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