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約

第四十四章 青塵的重明

花三先前其實差些就能見著柳不留一面了。

花三有好多事還未與江離洲講,這小半年來過得曲曲折折又驚心動魄的,她早攢了一肚子話要跟江離洲講。但此時那徐懷恩在旁,也不好如往常一樣跟江離洲把所有事情都倒盡了。

既說到了柳不留,江離洲便問了花三,知不知道柳不留在滿江湖找一個愛穿紅衣的姑娘的事?

花三眼風掃了一眼徐懷恩,敷衍答道:“大概是知道的吧?”

江離洲有些不滿,“知道便是知道,不知道便是不知道,大概是知道算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花三默默不作聲,有個平平無奇的外人在,她有些不自在。平日里她與江離洲無話不談,那是私下里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有旁人在,她總是要顧及自己的身份。

她是五莊的花三,五莊殺人的刀子,在江湖人眼里是邪惡的,是殺人的人。

這樣一個干濫殺事的人,不該與江離洲這樣高風亮節的走太近。

江離洲不知道她這樣的心思,追問她:“柳不留難道沒有去五莊找過你么?這蘇地之中,在江湖里又愛穿紅衣的,也就只有你一個,聽著他在尋人的這個意思,他像是也沒見過你的,竟也沒去看一看你,看看要尋的是不是你么?”

花三含糊答道:“好像是有過的。”

江離洲氣笑了,“你這遮遮掩掩的是什么樣子?我方才在樓下與他對招時候,見他不知道看到了樓上的什么東西,著急要走,往茶館后頭去了。我擔心他找的穿紅衣的是你,看到了你了,是去找你尋仇的,上了樓來又不見你,擔憂得要死,衣服都要叫冷汗濕透了,你現在竟是這種含糊其辭的樣子,倒是將我當做外人了。”

花三仍是有些顧忌徐懷恩,但見江離洲確是有些惱怒了,便囫圇講了一樁,說是先前被花錦郎困在莊子里的時候,有些煩悶,聽徐仙講起了些有趣的事情,其中就有青塵的重明鳥的,說是如何神奇,如何給人降了瑞福。一時好奇,便隨口說道,山海來的東西,我倒是只在書上見過,若是能見上一見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這句隨口的無心言叫

叫多嘴的莊奴聽了去,去花錦郎那處學了學,又嚼了些舌頭,說三姑娘重傷后陣日萎靡,四主看著心疼,也跟著陣日寡歡的,若是能有一樁叫三姑娘開心的,想必四主也不需這么郁結在心。

又說,四主身子原本就不太好,想那重明鳥是山海來的仙禽瑞獸,若是叫那奇鳥照拂一下,瑞福一降,四主想必能大好。

花錦郎深以為然,當日便書信一封,邀青塵前來作客,也沒在信里說那重明鳥的事情,只寫了若是有五莊幫得上的,五莊定當全力以赴。

花錦郎的意思,花三與花四一個傷重一個病重,舟車勞頓去青城山看鳥不妥,五莊此前也從未與青城派有過交集,貿貿然上門去看鳥也是不妥,青塵彼時正是囿于派內爭斗和外人偷重明鳥的內憂外患時候,他這去信先行示個好,才好有個邀青塵來五莊作客的好由頭。重明鳥向來跟著青塵,寸步不離,青塵若能來,重明鳥自然也要跟著。

信去七日,有回信來,那青塵倒真也不客氣,說是有一事,盼得五莊施援手。

也不是什么大事,是青塵的一個小叔父盜走了青城派里的掌門令,柳不留分身無暇,希望五莊能幫忙去追一追。信里也說了,這小叔父向來心術不正,行的都是奸佞之人行的事,他青塵愿出錢請五莊出力將這種宵小之輩除去了。

意思也就是,掌門令要找回來,這人就殺了吧。

花錦郎向來不管五莊暗里的事,這種上門來的生意就不好由他來定奪,便去跟花黍離說。

說的時候恰好花三也在。

花黍離的意思是聽聞那小叔父是個不動武的,派幾個會功夫的出去收拾干凈了便好。

但聽得是個出莊的好機會,花三與花黍離軟磨硬泡的,硬是強搶了這樁事。

這于她本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小事,青塵那小叔父逃的倉皇狼狽,一路都是痕跡,五莊打先頭的輕輕松松就能將他行蹤和落腳處摸清了,她只消去動一刀,這事便妥了。

花黍離原本是不應的,花三三月時候被執殺冥刺的那一劍,是穿胸而過的重傷。

花錦郎也是不應的,他強硬說服

服花黍離將花三囚在莊內,打的本就是其他的算盤。

但花三說,傷好泰半,只是剩了個口難愈合,此番出門,恰好能去了歌山找劉葵歌治一治。此前主治她的是苗老藥,苗老藥醫術再高明,也曾是湘地的人,花主二主放心叫他救治我,我可不放心叫他救治我。何況徐厚不在莊內,這差事若是交與別的人來做,怕做得也沒有我與徐厚利落。

二人對了一眼,各自想了一陣,不得不應了。

一路順利,期間倒也沒有什么變故。

只是殺那小叔父的時候,天上突然旋來一只巨鳥,竟有一人大小,雙翅一展竟能遮天蔽月,一雙眼在夜里發出金光,在她頂上盤了一陣,落在一旁房頂上,靜靜觀看她在此處殺人。

花三怕有旁人埋伏,不敢為它所動,手起刀落,將那小叔父的右臂先取了,那小叔父尚來不及痛得哀嚎,花三又利落一刀將他頭斬下了。

搜了身,將青城派的掌門令尋到了,將頭與掌門令這么一包,吹個響哨喚老鴉撤了,不見老鴉立刻應,四處尋了一陣,不見有老鴉身影,這才驚覺方才散落在四周的鴉群,竟不知何時已經散了,似是散得倉促驚惶,地上還有些鴉的羽毛。

再一抬頭,那巨鳥仍在房頂上,金光四溢的眼與她對看了一陣,突然展翅一躍,掀了一陣大風,自她面前劃飛出去,將她驚得以手遮擋了頭臉。

江離洲聽得饒有趣味,道:“之后呢?”

花三望了一眼徐懷恩,徐懷恩保持著低頭的姿勢,一雙放在桌上的手糾握在一起,糾得用力了,泛著白。

花三答江離洲:“就是飛走了。”

江離洲一愣,“這便完了?”

花三想了一陣,“嗯,完了。”

江離洲正是聽得興起的,未想便這樣完了,有些不甘,又想起先前講的是柳不留的事,問花三:“方才問你的是柳不留的事,怎么講了這些?”

花三平平說道:“這些便是跟柳不留有關的啊。以老鴉那天地不怕的膽色,連百獸之王都敢斗死了,卻竟然怕一只巨鳥,我那時候便猜,這只巨鳥就是青塵的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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