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約

第五十六章 重傷襲身

吃飽喝足,將話說好了,花三便有些犯困,問了江離洲,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江離洲細睇她臉色一陣,說道:“宅子就在前方街口右轉巷子里,你先隨我去休息。懷恩,你若是沒地方可以去,這兩日也一起住我那兒吧。”

這話是說給花三,說給徐懷恩,也是說給霍如山聽的。

給了地址,霍如山也好再來找。

徐懷恩喏喏應了一聲。

花三與霍如山道:“你剛才答我的,我只當你沖動了。你回去細想兩日,想想看值不值。”

霍如山斬釘截鐵,“我愿一命換一命!只要三姑娘能殺了李儉!”

花三掩口打了個哈欠,雙目淚漣漣,道:“且不說我能不能殺了李儉。你之前請我殺的,是三個人,李儉只是其中一個。一命換一命,另外兩命,你打算如何?總不能將你家里人的性命也搭上吧?所以,你還是細想清楚吧。有些事,值不值得,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的。”

霍如山面上果然有些猶豫之色。

那小禍害霍如海又重復道:“可你吃了我們三塊豆腐!怎么還會要人的命?你這樣,我可滿江湖地說去,說你吃了人豆腐……”

花三一手捏了霍如海胖乎乎軟綿綿的右臉,將那肉揪起來,叫他把話含在嘴里“嗯嗯唔唔”的說不下去了,笑道:“小禍害,你可出去打聽打聽,三姑娘殺人是什么價錢,三姑娘對外又是什么脾性?我今日跟你同桌吃飯,是抬舉了你,你那師父挑過我一次,可是被我打得落花流水毫無臉面的。

我雖不太在意那些在外的名聲,可你這吃人豆腐不給錢的話頭,可是著實難聽得很。我今日不讓你說出去,也是為你好,我今日不與你計較,難保明日聽到覺得不妥,要與你計較。就算我不與你計較,以我家大哥那性子,必定為我與你計較。這一計較起來,橫豎你是要死的。你何苦這樣難為你自己?”

說罷雙手使勁揉霍如海肉嘟嘟的臉,只覺得手感細膩軟綿,好揉得很,不由得多揉了幾下,看霍如海是真的手腳并用地抗議了,才戀戀不舍放開。

霍如海覺得受了委屈,眼里包著淚,去看他三哥。

霍如山在想事,像是想好了,抱拳與花三道:“待我回去細想,再上門答復三姑娘。”

花三心里一松,面上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微微一點頭。

霍如山搶著結好了帳,帶著霍如海,與她和江離洲

洲、徐懷恩在飯館門口道了別,一伙往東去,一伙向西行。

江離洲帶著花三在前頭走,徐懷恩在后頭慢吞吞跟著。

徐懷恩懼怕花三,不敢跟花三走在一起。

花三并不太在意,一路走得也有些輕松。但江離洲走幾步就要側頭喚她一聲“桑哥兒”的,著實有些惱人,每每應了,就要斜他一眼。

待走到宅子門口,花三先進去了,回頭看那徐懷恩,還落在好幾步之外,有些不耐煩道:“徐懷恩,你走快一些!快將門關上!”

徐懷恩唯唯諾諾應著加快了幾步,看花三一直緊盯著她,不敢去看花三的眼睛,低著頭,又照著花三的吩咐將大門關妥了。回過頭,見花三臉上有些蒼白的病色,似是哪處不太妥當,剛要問,江離洲搶先她一步,對花三說道:“門關好了,你可還有力氣走回房?”

花三連點頭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強撐著自己不肯倒下,雙拳虛握著,閉眼堅持了一陣,想著大概這陣暈眩過去了,能攢些氣力自己走回房去。

門關了,外人看不著了,可徐懷恩還在。

她是五莊的花三,不應當叫人看到這樣虛弱一面,不應當叫人看到她軟倒在地。

江離洲又跟她說了些什么,她耳朵里都是嗡鳴聲,聽得不太清晰,用力睜眼去看,眼周白光卻漸漸濃了,自四面八方圍著襲過來,如同五山晨間濃重的白霧,蒙了她的雙眼,叫她什么也看不清。

有手抓住了她,她著急忙慌掙扎了下,沒掙脫開。

像有刀在她眉間恨恨一扎,腦仁一疼。

花三昏死過去。

這一昏,昏到了第二日一早。

神志歸位時聽得窗外有鳥鳴傳來,似是百靈一類,嘰嘰喳喳高聲歌唱,甚是美妙。間或有老鴉“咿咿呀呀”的嘶啞叫聲,似是不肯被有美妙聲音的同類比下去,卻又不知自己嘔啞嘲哳難為聽。

花三聽了一陣,微微一笑。突然聽得身旁有人驚喜道:“你醒了啊?”

睜眼,見是徐懷恩,坐在床邊,一臉關切與焦急。

花三輕輕一點頭,不敢起身不敢動,環視四周,果然在床前屏風上見著自己帶血的衣物被掛在那處,血將前衣襟都已染盡了。

徐懷恩順著她視線望過去,解釋道,“昨日你昏倒了,江離洲將你抱進來時候,像是扯到了你傷口,掀開外衣一看都染透了。你放心,是我給你換的衣服,是我給你上的

的藥,不是江離洲。”

花三笑一笑,“是江離洲又何妨?我只將他當成知己,從不曾把他當成一個男子。”

徐懷恩僵硬沖她也笑一笑。

花三打量她臉上神情,看得徐懷恩表情越來越僵硬,最后似是掛不住了,臉一垮,滿是驚怕之色,間雜了一些心疼。

花三問她:“你都看到了?”

徐懷恩低頭囁嚅道:“看到了……”

花三又問:“那你與江離洲說了?”

徐懷恩低頭囁嚅道:“說了……”

花三低聲道:“你不該與他說這個。”

徐懷恩道:“血止不住,我已經盡力用金創藥將傷口封住了,但傷處實在是太多了,我就……就跟江離洲說了,叫他去請大夫。”

花三腦子里有根弦一斷,“江離洲去請了大夫?”

徐懷恩著急忙慌答道:“沒有,沒有!他說你不喜歡別的大夫看你,教我點了你幾處止血的穴。他現在回山上拿你用得上的藥,才剛出門,你就醒了。等會兒他回來了,我就能去睡覺了。”

花三松一口氣,又驚奇問道:“你守了我一夜?”

徐懷恩點點頭,“夜里你發起了燒,又哭又喊的,我怕你動作大,將傷口又扯開了,便在這里守了你一夜。”

哭喊?

花三皺眉,“我哭喊了什么?”

徐懷恩支支吾吾的,“什么大公子什么的,我也聽不清。”

花三“嗯”了一聲,凝望徐懷恩一陣,將徐懷恩看得臉上浮起了兩朵紅云。

這徐懷恩,真是平平無奇啊。

花三道:“徐懷恩,我哭喊大公子的事情,若是有除了你之外的第二個人知道……你知道該如何下場吧?”

徐懷恩臉一白,怯懦保證道:“我嘴很嚴實的。”

花三笑一笑。她其實并不是真的想威脅徐懷恩,說到底,她昨夜里算是救了她一命,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便道:“徐懷恩,我要謝謝你。我允你一件事,你說出一件事,我答應你、替你去辦,除了殺人。”

徐懷恩偏頭想了一陣,“我倒再也沒有什么事情想讓你幫我去辦了。”又想了一陣,猶豫道:“倒是有一件……”

花三道:“你且先說說看。”

徐懷恩聽她這話,像下了什么決心,直直問她:“你心口的那個傷,有五個洞,那是人的手穿出來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