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三聽江離洲說,那人在暗里,似是在看他,有些驚奇,有些意外,不由得重復道:“看我?”
江離洲點點頭,“說是也不動手殺你,只是坐在你床邊,低頭看你,懷恩解了多久的穴,那人就看了你多久。”
花三覺得有些莫名,等徐懷恩端著粥進了門,布了兩張椅子在床邊,與江離洲一人一張坐下來,三人端起了碗來,花三就問了徐懷恩昨夜里的事。
徐懷恩仍舊有些惴惴不安的,道:“我聽到外頭有打斗聲,想起江大哥囑咐我,要我守在你這里,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去,就沒有出去。你那時候在床上低喊了一聲大公子,我是坐在這個椅子上的,當時也是這個位置,要起身看你的時候,突然燭火一熄,房間里一暗,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徐懷恩只當是江離洲在院里的劍氣太激烈了,又或是哪處門窗沒關嚴,風跑進來將燭火弄熄了,也沒太在意。想著外頭有外人來襲,若是這房是暗的,迷惑他們也好。
好在有些月光微微灑進來,看得見一些大致輪廓的影子,也不至于全是睜眼瞎。
徐懷恩替花三擦凈了額上的汗水,安撫了花三一陣,突然頸后汗毛一豎,只知身后有人襲來,正要轉身應對,那人卻先快于她,掐住了她的頸后,將她拉離花三床邊,力氣大得驚人,如同拎一只小雞崽,將徐懷恩扔到了另一頭房角。
爾后徐懷恩也勉力與那人過過幾招,但那人不止氣力大,功夫還是上乘的,將她打得節節敗退,之后一指點在她穴上,叫她癱坐在地上,動彈不得,也喊叫不得。
徐懷恩見那人欺身往花三床上去了,發了一身冷汗,懊惱自己拳腳太差,依花三現在高燒昏迷的重傷情況,那人過去了,只消一掌,就能將花三結果了。
花三聽到此處,突然打斷徐懷恩,問道:“那人是沒有兵器的?那人用的是掌?”
徐懷恩答:“我好像見著他身后是別著一個硬東西的,大概有二三尺長,像短刀一類的,但沒見他抽出來,對我用的是拳腳,打出的都是掌法。”爾后有些自知之明地訕訕道,“大概是對我不需要用兵器吧?”
花三沉吟了一陣,示意徐懷恩往下說。
徐懷恩被點了穴,癱坐在地不能動彈,江離洲就在房外小院里,對付其他襲來的人。不過隔了一道房門,但徐懷恩也喊不得。
冷汗連連間,想著花三大概要死了,睜大了眼睛,決意要看看要殺花三的究竟是哪一個,日后也好尋人報仇。
無奈房內太過暗了,隱約只看得那人欺身到了花三床邊,突然身影一短,叫徐懷恩驚了一驚,以為那人被花三橫刀劈了,只剩了半身。
但后來一想,那人是背對她的,不過只是向前彎腰,去看了看花三罷了。
徐懷恩有些著急,突然想到江離洲曾教過她解穴的功夫,不過是凝一股真氣將遲滯的穴位頂開罷了。但她那刻心神凌亂,擔憂著床上的花三,幾次都無法凝神聚氣,是以用了將近一炷香的時間,才將穴道給沖開。
四肢漸回血能掌控了,人也漸緩過來后,徐懷恩還不敢輕舉妄動,穩住片刻,瞧見眼前三步的桌上,似是擱著一柄刀,想起早前菘藍是將花三的斷風從山上拿回來了的,放在那里的便是斷風。
就打好了主意,悄聲撲上前,將刀極快地抽出了,又舉著斷風往床邊猛地一撲,直直將斷風插進了那人身上。
花三驚奇,“你竟能用斷風刺了他?!”
徐懷恩不太確定地點點頭,“我好像是刺中了,又好像是沒刺中。我感覺已經把刀插進那人身子里了,但那人竟然好像沒事一樣,也沒有喊疼,只是突然站了起來將我往后一推。我撞在桌子上,暈了一小會兒,醒過來的時候,房里好像沒別人了。我不敢點燈,怕被外頭人知道你在這里躺著,又怕有別人進來,就拿著斷風坐在你前頭,守了一夜。”
花三更驚奇,高聲道:“你竟還拿著斷風拿了一夜?”
徐懷恩當她這是斥責,惴惴道:“我不是想要拿三姑娘的刀子的,只是我的劍落在我住的那間房了,我怕我走開回去拿的話,又有人闖進來,也叫外頭人知道這房里有人。”
花三不可思議望了徐懷恩一陣,將徐懷恩看得臉一紅,羞澀起來。
花三道:“你將手伸出
出來我看看。”
徐懷恩依言,手一伸,叫花三捉住了,翻開她掌心來看。
果然,右手掌上有刀柄花紋印在上頭,是被灼燒上去的,大概是握得緊,有幾道花紋已經將皮膚燒成了炭色,看這樣子,好了也是會留疤的,這輩子大概也消不掉了。
花三摸了徐懷恩手上的灼傷一陣,埋怨道:“你可真是個死心眼的,我還當你是能拿斷風的第二人!這刀燙了你的手,你何苦拿了它一夜?”
徐懷恩囁嚅道:“房里實在也沒有什么能防身的……”
花三暗罵了徐懷恩一陣“蠢”,翻來覆去看她那只右掌,眉頭皺起來,罵罵咧咧的,“我實在是沒見過比你更蠢的人了,我一開始只當你是平平無奇,誰知你除了平平無奇還是個蠢若木雞的。沒有趁手的兵器,你將它放在手邊,等到用時再拿起來便好,你是蠢到已經不會痛了嗎?它燙你手你也要拿著嗎?!更何況江離洲就在外頭,你解了穴,喊一聲就好了。你這真是……真是蠢得無藥可救了!”
罵了一陣,花三對江離洲道:“葵歌兒來的時候,也叫她看看這蠢丫頭。她拿了花三的道,手上還有了斷風的印記,難保不叫有心人利用一番。”
江離洲笑著點點頭,道:“我倒是第一次見你這樣氣得跳腳。”
花三白他一眼,“那是因為我第一次見這樣蠢的人。”
心里頭的血突然一滯,頂在心傷上,叫花三跟著也是一滯,因這突然的沖頂悶哼一聲,疼得都要將心肺咳出來,越咳又越疼,忍著咳心血又會不暢,也是疼。
這樣疼痛一陣,折騰一陣,將江離洲與徐懷恩弄得都是束手無策的,順氣的順氣,遞茶水的遞茶水。
等到平復下來,花三半癱在徐懷恩疊在身后的那床棉被上,眼角還掛著因為劇咳流下的淚,望了帳頂一陣,有些生無可戀,低喃道:“我現在這般虛弱,隨意一個孩童拿刀殺我,也能取我性命了。但昨夜那人,居然沒有動手……真是奇也怪哉,奇也怪哉。”
又盡力起了身喚了要去給她打水擦臉的徐懷恩,問道:“你跟江離洲說,那人昨晚坐在床邊,看了我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