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邊的山其實結構都差不多,不過比起汪姓,也就是窮山子那邊要陡峭一些,峭壁也比那邊的多一些。
汪田甜找上山的小路都找了不少時間,彎彎繞繞的,走了不少彎路。
等自己終于回過神來的時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了山頂上的。
山頂的風帶著草木的清香味爭先恐后的鉆入汪田甜的鼻孔,聞著這些味道,汪田甜心里的最后一絲郁悶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王姓這邊仿佛要多受老天愛護一些,陽光特別足,所以這邊的草也長得特別旺。
這樣一來,汪田甜想要找草藥就要相對難一些。
她倒也想在這里找一些蟲草,但也只是當做意外之財來看待,畢竟蟲草也不是那么好得的,她只能盡量的多找些別的草藥。
事實證明,她的心理準備做的確實很不錯,這邊也不知道是不是草生的太茂盛了,導致蟲草吸收不到營養,反正走了半座山頭也沒有見到蟲草的影子。
倒是能治療郝建軍腿腳的牛尾草倒是被她發現了一株,被她連根拔起準備帶回去晾干用作下個月郝建軍的泡腳藥材。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每次上山都跟受傷的人有緣,剛將牛尾草根收起來,就又聽到了哼唧聲。
不過這聲音與郝的聲音不同,顯得更為蒼老滄桑。
本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聽著那聲音,汪田甜卻又邁不動步了。
輕嘆一聲,她認命地挪動腳步,朝著聲源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一道有些佝僂的身影坐在樹下,一條腿伸展著,上面還搭著一只手。
那是一個面容有些蒼老的老人,他微微仰著頭喘息了兩聲后便將另一只手撐在自己身后的樹干上,想要借力讓自己站起來,可最后因為無力,還是頹然地坐在地上。
在他的身旁還放著一個笑背簍,里面好像還裝了不少東西。
汪田甜慢慢靠近,腳踩枯枝的聲音驚擾了老人,他微微仰頭,目光看了過來。
看他神色有些痛苦,汪田甜便走快了些,“您受傷了嗎?”
張樹人笑了笑,“小丫頭,你是跟著家人一起來的嗎?能不能麻煩你叫你的家里人來幫幫忙將我送回去?”
汪田甜蹲下不好意思地搖搖頭,“我是一個人上來的,您是傷到腿了嗎?”
張樹人聞言有些無奈地點頭。
他的腿方才不小心崴到了,到現在都使不上力。
本來他還寄希望于這孩子能有家長隨同,自己好尋求幫助,卻沒想到她是獨自一人。
這么小的孩子,壓根就無法扶得動他。
汪田甜倒是不知道他的想法,而是將目光放到他那條伸展著的腿上,“您介意讓我看看嗎?”
張樹人聞言有些驚訝,他沒有多問,而是將自己的褲腿往上提了提,輕聲道:“麻煩你了。”
老人的腳踝紅腫的厲害,一看就崴的很嚴重,也怪不得使不上力占不起身了。
這樣的程度,哪怕將他扶起來,也是走不了遠路的,而這里離山下最近的一戶農家也有很長的距離,來回叫人也不現實。
想了想,她站起身對老人道:“您先在這里等著,我去……”說話間她的目光落到了旁邊的那個小背簍上,里面竟然裝了大半背簍藥草。
“……”怪不得她這么長時間都沒找到什么好藥草呢,敢情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她直接走到背簍前,直接將里面的藥草全都倒了出來。
張樹人被她這動作一驚,“你……”
汪田甜沒去管他的動靜,而是直接蹲在那堆藥草前,伸手在里面挑挑揀揀,很快從里面挑出了自己需要的東西。
將剩余的藥草放回背簍后,她又開始打量著四周,去尋了一大一小的兩塊石頭回來,順便帶回來的還有一根稍微有些粗的帶著一個丫杈的樹枝。
從汪田甜在背簍里尋草藥開始,張樹人便一直在打量著她,看著她的這些動靜,眼睛里的光越來越亮。
只見她將挑出來的那幾味藥草用手揉在了一起,揉吧揉吧,令其變成混亂的一坨之后便放到了大些的石頭上,然后拿起小的那個石頭開始鑿了起來。
看著她忙碌,張樹人的呼吸都變得輕慢了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驚擾了對方。
看藥草被錘煉的差不多了,汪田甜將那塊石頭扔開,伸手在藥草上取了一些到手上,又快步走到張樹人面前蹲下身子,“有些疼,您忍耐一下。”
她的動作很利落,將手中的藥渣在紅腫的地方均勻地涂抹了起來,而后一雙手整的敷了上去,十指齊動,揉按了起來。
她說疼就是真的疼,在汪田甜揉按的時候,張樹人的身軀明顯的一僵,人也倒吸了一口氣。
待到疼痛感減輕之后他才慢慢松了一口氣,也再忍不住出聲詢問:“小丫頭,你居然會醫術?”
汪田甜謙虛而又禮貌地看著他道:“皮毛而已。”
她雖是這么說,眉目之間卻又帶著令人信服的自信。
張樹人想來怕也不是皮毛而已。
揉按之后,腿上的紅腫果然消散了很多,她活動了下手指,等手指的酸痛減輕些后便又去將剩余的藥草涂抹上去,而后直接將自己的塑料袋子里的藥草倒出來,而后撕下一部分纏在了腳踝上。
做完這一切之后,她便伸手將老人扶了起來,“您現在還覺得痛嗎?”
他動了一下腳踝,之前的劇痛已經消失,只剩下一點點輕微的疼痛,心下有些震驚。“已經不痛了。”
汪田甜微微一笑,方才在挑藥材的時候她就專門加入了消炎鎮痛的藥草,經過一段時間的按摩,想來也不會有什么痛覺了。
她走過去將方才扔在那里的樹枝撿了過來遞到了張樹人的手邊,“您的腿沒有傷到骨頭,并不影響走路。您撐著這樹枝,我送您回去吧。”
張樹人一手撐著樹枝,一手想要去夠自己的背簍,還不忘向汪田甜道謝:“好孩子,麻煩你了,謝謝。”
汪田甜將對方的背簍拿了過來,將自己的草藥也放了進去后主動背在了自己的背上,“我來吧。”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還會醫術,真是后生可畏,你家里是行醫的?”走在路上,老人忍不住同汪田甜攀談起來。
“倒不是,不過是我機緣巧合下學了一些罷了。”
只是一些么?看她剛才那熟練利落的動作就知道這又是她謙虛的說法了。
“你怎么自己一個人上山采藥,你父母呢?”
“母親生病在家,父親……要上班掙錢。”
張樹人聞言有些好奇,“你是住這山下的?”
“哦不,我住那邊山上的。”汪田甜指指窮山子的方向。
張樹人疑惑的問她:“這么遠?那你怎么會來這里尋草藥?”那邊山可不比這邊低,而且還隔著一條河呢。
想到自己可憐的那點兒收獲,汪田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以為這邊山里的藥草沒人采呢。”
“哈哈哈哈,那小丫頭,現在是不是很失望?”
汪田甜點點頭,“確實有點。”畢竟她還想著能在這里在找些之前的草藥拿去賣錢呢。
而后她又補充了一句,“我叫汪田甜,您叫我甜甜就行了。”
“好,甜甜。”張樹人從善如流。
“今天可不是周末,你不用上學嗎?”他突然想起來這一茬。
汪田甜垂下了眸子,低聲道:“我請假了。”
“就為了來采草藥?”
汪田甜點頭承認。
張樹人便也不再說什么,只是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快到了,快到了,就在前面一點點。”
汪田甜心里松了一口氣,總算快到了,把人送回去,她好離開。
然而……
“老爺爺,還要多久啊?”望著看不到任何屋角的前方大片樹林,汪田甜忍不住問他。
“快了。就在前面了。”
“好……”
“快到了嗎?”汪田甜又問。
“快了快了,馬上就到了。”
第N次汪田甜停住了腳步,忍無可忍地又問了一遍:“老爺爺,您能告訴我具體還有多遠嗎?別再說快到了,我已經……對它產生陰影了呢!”
“哈哈哈……”張樹人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汪田甜一個勁在心里勸導自己要忍住,一定要忍住,對方是個老年人,還是個傷員,自己要大度!
剛這么將自己的怒火死死地壓下去就聽到那句魔鬼臺詞:“快了快了,馬上了……”
汪田甜頓時就黑了臉,“您是不是耍著我玩呢?”
張樹人立即擺擺手,“沒有沒有,這次是真的,不信你看,這里就能看到我家的屋頂了。”
汪田甜沒好氣地撇眼看去,確實在一片竹林后看到了隱隱約約露出來的一角排瓦屋頂。
看來確實快到了,汪田甜決定不與老年人一般計較,長出一口氣,扶著他向著那個方向走去。
“小孩子要有點耐心,足夠的耐心往往能讓自己取得很多成功。”
聽他居然還在這里閑話,汪田甜皮笑肉不笑地反譏:“老年人說話要誠實穩重,玩心太大容易讓自己在小輩面前失信!”
耐心她是有的,若是他不先在自己面前總是明示自己快到了,她也不至于失去這個耐性!
“哈哈哈哈,小丫頭這么記仇啊?”老人也不生氣,反而有意無意地給汪田甜順起了毛。
汪田甜自然是記仇的,所以在將他送到了院子里后便松開了他的胳膊,假笑著開口:“真是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呢,現在也將您送到家了,我就先回去了。”
“哎?”張樹人見汪田甜裝生氣了,也著急了,想要將她留下來。“你別這么著急走啊,陪我能老人家再說會兒話嘛。”好不容易碰到個合自己胃口的小丫頭,就這么走了,他怎么舍得?
汪田甜扭頭看著他,兩只手比劃了起來,“三歲一代溝,我們之間的鴻溝有這么這么大,聊不到一起的,您還是留著那些時間跟您的老伴兒聊去吧。”
張樹人的目光黯淡了一瞬,他放軟了語氣,“我錯了還不行嗎?我保證以后不這么逗你了行不?您別急著走,我好不容易找到個人陪我說說話,你這一走,就又剩我自己了。”說到最后竟帶了些可憐的意味。
汪田甜扯了扯嘴角,有些無奈也有些遲疑。“這里只有您一個人住?”
對方仰頭看著頭頂的竹林,目光隨著竹葉的飄落而移動,聲音有些感慨道:“是啊,我無兒無女,唯一的老伴兒也早就離開人世了,就是這里人說的五保戶了。”
汪田甜不知道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就戳了人家的心窩子,有些訕訕,“對不起。”
張樹人擺擺手并不在意這些,“你將我送回來,我還沒有向你表示感謝呢,若是你為之前的事情生氣,我也向你表示道歉,你也不用著急離開,或許我這里有東西你能看得上。”
汪田甜一聽立即擺手拒絕,“不用不用,我幫助您又不是為了您的感謝,您不用這樣的。”
張樹人點點頭,“我自然知道你不是,你不是來尋藥草的么?我這里倒是有些,你可以來看看。”
汪田甜聞言恍然,這才開始打量起了面前的這座房子。
怎么說呢,有些一言難盡。
可以說,她從來沒見過這么慘不忍睹的房子!
這間土胚房從外面看相比起汪田甜家的房子還要簡陋些,可以看得出來建造這房子的人手工多粗糙,頂多就只能算是個房子吧,看起來很不對稱,有點歪歪倒到的樣子,很讓人懷疑它會不會什么時候就突然一邊倒了。
就汪田甜這種外行人都看不下去,也不知道這老爺子是從哪找來的奇才建的。
外面還擺放了三座架子,每個架子上面都擺放著三面竹扁,里面晾著的都是藥材。
看來他說的也不假。
汪田甜先只是一眼掃過,因為老人已經帶著她走過去打開了最右邊的房間。
房間門一打開,一股混雜的藥味就飄了出來。
“這是我的藥房。”老人在打開房門的時候偏頭向汪田甜解釋了一句。
汪田甜立馬將目光放了進去,里面的空間不大,還很雜亂。
正對著門的那一面墻壁是一整個用竹子拼湊出來的簡陋架子,架子上面是一系列的瓶瓶罐罐以及幾個木盒子,邊角的地方則放著些小的工具。
靠門左手邊則是一排小矮灶,有大有小,大的是跟煮飯差不多的鐵鍋,小的則是剛足夠放下一個藥罐的程度。
屋子的正中間是一個長長的案板,上面有一個鍘刀,旁邊則是放著的鍘好的,沒鍘好的藥材。
地上的藥材就更多了,東一捆西一捆,擺放的雜亂無章。
在右側的墻邊還隔著地面放著一排小麻袋,有的麻袋敞開著,里面是鍘好了的各種藥材。
張樹人在一旁看著汪田甜,見她兩眼放光,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
看來他是帶她來對了。
“這些藥材都是您自己采得嗎?”
“自然。我每天都會出去轉一圈,然后就順道采些藥草回來。”看著自己的這些藥材,張樹人也難免帶上了一些自傲。
汪田甜嘴角抽了抽,“您還真是……非常勤勉!”怪不得她找了這么長時間都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藥草,敢情全在這兒呢!
張樹人呵呵一笑,他指了指那些藥材對他說:“你看看你缺什么藥材,可以去這里面找找。”
汪田甜的目光一直放在屋里的藥材上,下意識點點頭,而后才反應過來。
她扭頭看向張樹人,有些不知所以,“我不需要什么藥材啊。”
張樹人也是一愣,“你不是專門請假來尋藥草的么?”
汪田甜點頭,“對啊。”
“那你……”
反應過來張樹人的意思,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來尋草藥不是為了自己用的,而是想要拿去賣錢。”
張樹人也沒想到居然是這么一回事,也有些回不過來神。
“你……家里很缺錢?”
不欲多解釋,汪田甜含糊地應了一聲:“算是吧。”
張樹人登時皺起了眉,顯然是想岔了。“你家里人就為了這么點錢,寧愿讓你不讀書也要來跑進這大山里來尋藥草?”
汪田甜撓撓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解釋。
張樹人則以為她是已經無話可說,自認為自己已經明白了其中由來。
在這里生活的二十多年,他也沒少看過這樣的事情,即便在當初,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為此他覺得很悲哀,為那些家長短淺的目光而悲哀,為孩子生活在這樣一個家庭里而感到悲哀。
悲哀之后就是憤怒,他虎著臉道:“你帶我去你家,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樣的父母寧愿毀了自己孩子的前途就為了眼前的這點蠅頭小利!”
汪田甜登時咯噔一下子心說:“我敢帶您去么?您這一去那我這小秘密可不就直接被揭穿了?到時候才是后悔都來不及呢!”
于是她立馬打起了圓場,“不是他叫我這樣做的,是我自己想要這么做的。”
“你自己?”張樹人的目光有些懷疑,“我雖然只是住在這樣的山溝溝里,但有人欺負你,我還是可以為你撐撐腰的。”說完他頓了頓,“就當是還你的人情。”
這句話讓汪田甜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不過是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而已,都能為自己說出這樣的話,而作為生身父親的他卻一刀一刀地往她心窩子里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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