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璨看了陸嘉月一眼。
小丫頭正和貼身的丫鬟坐在窗下的藤椅上說話,并沒有留意這邊的動靜。
就揮了揮手,對阿栗道:“由得他們去,不用理會。”
與陸勉又再商議一番,便要親自出去探一探貴陽府內的情形。
陸嘉月想跟著去。
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既然來了,不四處逛逛,倒也怪可惜的。
丁璨滿口答應。
陸勉笑道:“不若我們一道出去,丁大人若是有什么地方想去,我可以為丁大人引路。”
于是三人一道出了署衙,往貴陽府的街市里去。
云貴一帶,各族百姓雜居,貴陽府中風土人情與京都城相比,對于陸嘉月來說,自又另是一番新奇景象。
一路上陸嘉月笑聲不斷。
而真正讓她感到歡喜的,是父親正在她的身邊,而另一邊就是丁璨。
有他們在,她便覺得安穩,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用害怕,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一直在街市里逛到天黑才回了署衙。
晚上丁璨自是在署衙里住下。
陸嘉月又和父親陸勉說了許久的話,才回房睡了。
這一夜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清晨,丁璨要出門往昆明府去,說是有公務要辦,十來日左右才能回來。
陸嘉月有些不高興。
早飯也沒怎么吃。
丁璨只當她小孩子心性,身邊離了熟悉的人,一時不自在罷了。
便笑道:“聽說這里有個黃果樹瀑布,風景甚好,等我回來了,就帶你去瞧瞧,好不好?”
陸嘉月這才又轉嗔為喜。
于是日日扳著手指頭數著,盼著丁璨早些回來。
這情形落在陸勉眼里,讓他心中的疑惑不免又再加重了幾分。
丁璨和阿栗一人一騎,縱馬疾馳,只一日功夫就到了昆明府。
昆明總兵候保得了消息,早已在駐軍署衙外恭候。
伸長了脖子,等來的卻是一個相貌溫潤雋秀的年輕男子。
候保是武官,在他眼里,自然認為行武之人都是如他一般的粗獷漢子。
他以為丁璨是來宣旨的文官。
直到丁璨下馬,負手立于他眼前,周身那不怒而自威的氣勢,和他手中的金羽衛指揮使令牌,腰間的佩刀,如此種種才讓他相信眼前這個人確是遠從京都而來的金羽衛指揮使。
天子心腹近臣,候保不敢馬虎,忙抱拳恭謹行禮。
丁璨收起令牌,也不與候保客套,自往駐軍署衙里去,邊走邊問道:“你這軍署里如今有多少守兵可用?”
候保匆匆跟上,道:“回指揮使大人,下官這軍署里滿打滿算,總有二千余守兵可用。”
丁璨看他一眼,又道:“你可知大土司木阿扎養有多少兵奴?”
候保有些心虛,低了頭回道:“一千左右...”
丁璨點了點頭,“那你覺得以你這兩千,可敵得過他那一千?”
候保的頭愈發低了下去,都快貼上胸口。
“木阿扎手下那些人,最是精干殘暴...若真的打起來,只怕我這兩千人...”說著,卻不甘心自損威風,強辯道,“不過他如今只是不肯繳納朝廷稅賦罷了,并不一定是真的要反了朝廷罷?”
就聽見丁璨笑了一聲。
“虧得你也是一府總兵,守一方安寧,卻不懂未雨綢繆,如今木阿扎已露反意,莫非候總兵你還要等著他打來你這駐軍署衙之后,再去平亂?”
丁璨語氣平緩,不疾不徐,分明沒有半點壓迫之意,候保卻覺得如芒刺背一般難受。
愈發抬不起頭來。
“...下官但聽指揮使大人吩咐。”
丁璨卻未再開口,直到進了署衙,在大堂上坐了,又示意候保在一旁坐下,才又緩緩道:“從前那些土司,世代盤踞于云貴,各占領地,祖上都做慣了土皇帝,難以馴化,當年太祖也是派了三十萬重兵才將云貴一帶的大小土司清理干凈,只留下了麗江府的木氏一族。原本木氏大土司對朝廷還算忠順,沒想到如今也不安份起來了。”
“圣上命我親來查探,就是因為得知大土司木阿扎似有反意,若他當真不肯就此降伏,圣諭命我可當即將他斬殺,另選恭順之人,接替大土司之位。”
候保聽得冷汗直冒。
斬殺大土司木阿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等艱難。
他是知道的,從前那些大土司,受著朝廷的安撫,每年只需向朝廷上繳一定稅賦,便可以在領地里蓄養奴仆,攤派徭役,對領地里的百姓也有生死予奪之權。
其實說白了,也還是土皇帝,只要對朝廷忠順,在領地里行事不要太出格,朝廷也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木阿扎不一樣。
他暴戾成性,為所欲為,又好武力,否則也不會養有近千的兵奴。
說起來,候保自己雖是個總兵,朝廷的正四品武官,見了木阿扎,還是會自覺心虛。
丁璨將候保的心思看在眼里,只作不知,命他先將署衙內的守兵都召集起來,隨時待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