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丁鈺親自送了帖子來給曲老夫人。
說是丁老夫人久未與曲老夫人見面,心中掛念,邀曲老夫人得空過府一聚。
曲老夫人自然是滿口應承了下來。
丁鈺又在春棠居和陸嘉月相伴一日,至晚才回去。
不同于往日里的隨意廝鬧,丁鈺像是忽然間就有了心事似的,整日里都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
陸嘉月只怕她是當真對那少年狀元郎馮軒和動了心。
想著馮軒和也在內閣任議事郎一職,正與曲松在一處,便打算先向曲松去打聽一下馮軒和的為人究竟如何。
進了曲松的院子,廊下懸著幾盞風燈,四下里幽幽暗暗的,悄無人聲。
丫鬟婆子們也不知去了何處。
想來是因為徐氏回了娘家去侍疾,曲松又向來不會拘束下人,便都一個個躲懶去了。
正房里點著燈,陸嘉月挑了簾子進來,廳堂里仍是空無一人。
正要往里間去,忽聽得西槅間的內室里有些微動靜。
隱隱聽著像是曲松說話的聲音。
陸嘉月也未多想,腳步輕緩走了過去,門下也懸著簾子,正要伸手去挑,忽又聽得里頭有一女子的聲音。
“...大少爺,是夫人說,大少奶奶回娘家去了,讓我進來伺候你的...”
“不用,你下去吧。”
曲松的語氣頗為冷淡。
陸嘉月猜想內室里的女子該是曲松的通房丫鬟,秋晴。
看來自己來得不巧。
轉身要走,忽聽得里頭曲松一聲低呼。
“你做什么...你放手!”
“我不放...大少爺,是夫人讓我來伺候你的,難道夫人的話你也不聽么?”
秋晴好像哭了。
“你放肆!給我出去!”
曲松一聲低喝,接著就是衣物窸窣的響動。
“...大少爺,你就要了我吧!我在你身邊這些年,對你癡心一片,你卻從來都沒有多看過我一眼,如今大少奶奶總懷不上孩子,夫人著急,才許我生養...大少爺,你就可憐可憐我,給我一個孩子罷!”
“你你不知羞恥!快把衣服穿上!”
陸嘉月聽得面紅耳赤。
竟是無意間撞見了曲松和秋晴的男女之事。
趕緊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
誰知走到庭院里,就聽見有女子的哭聲,扭頭一瞧,竟是秋晴衣衫凌亂,捂著臉從正房里跑出來了。
陸嘉月生怕被人知道她來過,也是一路小跑著出了曲松的院子,回春棠居去了。
回來之后,喝了一盞茶,心里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卻又忽然起了疑惑。
曲松和徐氏夫妻恩愛,縱使徐氏一直未有身孕,曲松也不曾有過納妾的念頭。但是方才的情形...似乎曲松也并不喜歡秋晴。
秋晴一個女兒家,自解衣衫去哀求他,他都無動于衷。
那前世秋晴所生的庶子,又是從何而來?
難道是秋晴最終還是求得曲松可憐,所以才有了那個孩子?
陸嘉月一個閨閣女兒,未經過人事,男女床第之間的隱秘,她所知實在有限。
自己雖然心中疑惑不解,胡亂猜想了一番,沒個結果,也就罷了。
又過得兩日,玉屏悄悄地來了。
陸嘉月想著也有些日子沒有見到她了,她一進來,便讓辛竹先給了她十兩銀子,說是給她鄉下父母年節時添置衣物。
玉屏謝了又謝。
陸嘉月本以為玉屏過來,必是曲憲曲榕父子又起了什么風浪,誰料卻是與秋晴有關。
“昨日大少爺房里的秋晴來見過二夫人,說是秋晴針線好,二夫人煩她做幾個繡花樣子,一來就進了里屋,我想著這也是尋常事,起初就沒在意,但是又瞧著翠屏的臉色有些不大對,站在里屋門口,像是在守著,生怕人靠近似的,我就留了個心,在外頭扒著窗縫聽了聽,也沒聽著二夫人和秋晴說什么,只是秋晴出來的時候,二夫人好像塞了一小包東西在她手里。”
“我就趁早上二夫人去老夫人那里問安的時候,悄悄溜了進去里屋,我從前在里屋伺候時,就曉得二夫人的私物都放在妝臺下的紫漆羅鈿匣子里,就翻了翻,找了個紙包出來,打開瞧了,像是一包丸藥,異香異氣的,就拈了一顆出來,給表小姐看看,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辛竹拿帕子從玉屏手里接了一顆綠豆大小的朱丸,捧至陸嘉月眼前。
陸嘉月拈起來瞧了瞧,也瞧不出個名堂,又聞了聞,香氣甚是濃郁,卻又并不是尋常薰香的氣味。
最為古怪的是,陸嘉月總覺得似乎曾經在哪里聞到過這種香氣,但是想來想去,又實在是記不起來。
于是打發玉屏去了,就讓辛竹去喚了小順小成兩個小廝進來。
秋晴原是孟氏身邊的大丫鬟,后來曲松成年,孟氏就將秋晴給了曲松做通房。秋晴針線好,就算去二房給段氏做幾個繡花樣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段氏為何要私下里塞給秋晴這么一包奇怪的東西?
陸嘉月對于二房的人和事總是格外留心,于是待兩個小廝進來了,就將那朱丸給了他們,讓他們拿出去悄悄地找人問一問究竟是什么。
待兩個小廝再進來,卻都紅著臉,支支吾吾半晌,才道出了實情。
原來那一顆朱丸,竟是坊間私售的迷情媚藥,可溶于水中服下,也可用作薰香,男女歡好時,可以用此物助性,更有甚者,吸服量多,可致神志不清,惑失心性。
陸嘉月聽了,驚羞之下,才明白原來是段氏在暗中相助于秋晴,多半是讓秋晴用這媚藥去迷惑曲松...
難道前世里,秋晴的孩子就是這么得來的?
可是曲松無意于秋晴,段氏又是怎么知道的?她又為何要相助秋晴?
此時陸嘉月還來不及去思量這些,秋晴已經得了那媚藥,不知何時就要用在曲松身上。
想著前世里曲松和徐氏本是恩愛非常,正是有了那孩子之后,徐氏對曲松再不如從前那般溫柔體貼,曲松也因此時常郁郁傷愁。
子嗣雖然重要,但是陸嘉月不忍心再看到曲松和徐氏因為一個孩子而夫妻離心。
情急之下,陸嘉月決定先將在娘家侍疾的徐氏請回來。
去請徐氏回來的,是大丫鬟柚香。
陸嘉月特意囑咐了柚香,不必與徐氏多說,只需告訴徐氏,說曲松出了事,她自然就會立刻趕回來。
果然徐氏趁夜趕了回來,之后,曲松的院子里就有了動靜。
接著孟氏也過去了。
關起院門來,先命心腹的婆子將秋晴打了幾板子,又去搜她的屋子。
誰料這一搜,除了那媚藥,竟又搜出些旁的東西來。
孟氏等人辨認不出,便打發人拿出去找外頭的人看過了,說是用以避孕的藥粉,研磨得極細,入水即溶。
可是曲松從來不曾多看過秋晴一眼,她又何需用得著避孕的藥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