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多年來衛家暗線掩藏至深又如何?就算是那些舊部一直隱藏著,可北境的事,一個少年橫空出世,是當真沒有人暗中幫助嗎?
更何況當年衛國公府滅門,重重圍殺之下,衛暄能夠想到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況且,當年,是她一手將他放走,在他的默許之下,他怎么會不知道,怎么會不知道那個近來在北境名聲大燥的少年將才,就是衛國公府的六公子,衛灝?
能夠在先帝的懷疑和厭棄中掌權,能夠在宗族盤根錯節的朝堂立足,甚至登上皇位,收兵權,多年以來以柳氏一族和公主府為棋,制衡權力,手握大權,皇帝,從來不是一個只會聽歌頌之言的昏君,更不是一個庸人。
他比誰都狠,對于權力陰謀,也比誰都擅長。
昨日里,皇帝只是看皇后面色太過于淡然,就想要拿衛灝激一激她,卻未曾想,她會有這么大的反應。
皇后的淚珠滴下,落在他的手上,嘴角盡是諷刺,
“你騙了我那么多年,你要我如何信你?”
皇帝神色認真的看向她,
“我保證,我不動他,就算是他日身份暴露,我也不動他。”
“我要見郭嘉。”
皇后擦了臉上的淚水。
“不行。”
皇帝沉下了臉色,
“你是一國皇后,怎能擅自見外臣?”
“現下朝野之中,盡在你的掌控之中,你還有什么可擔心的?”
皇后嘴角帶著諷刺,
“你若是不放心,在旁邊一起不就行了。”
皇帝深吸一口氣,似是在壓抑著某種情緒,微微閉了閉眼睛,默了良久,他開口道,
“阿韞,我們好久沒有坐在一起好好的用過膳了。”
大約,有八年了……
懷中的人不語,他開口道,
“你陪我好好用一次膳,我下午讓郭嘉入宮。”
“好。”
皇后應聲。
皇帝不覺間露出一個笑來,可嘴角卻是帶著苦澀,終究,是他在強求。
一場交易,暫時的安寧,可另一邊,柳貴妃的華清殿里,卻不像棲梧宮這般安寧。
桌案上價值不菲的玉瓶陡然被掃落,摔成碎片,落在地上,
“你確定,傷的是陛下,而非皇后?”
往日里華貴溫婉的貴妃娘娘,此刻滿目冷意的看著地上抖如糠篩的小藥童,
“是…劉太醫還說了,陛下不讓提起此事。”
昨日里陛下身上中了刀傷,臨近心口不過半寸,便是在棲梧宮就醫的,而皇后娘娘,那時手上都是血,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陛下的確是在棲梧宮受傷,只是讓人封鎖了消息,所以誰也不知道,傷的是陛下。
柳貴妃聽著險些將手邊上的桌角給捏的粉碎,
“不讓提起此事,就算是她要他的性命,也要雙手奉上嗎?”
她陡然嗤笑出聲,坐在了身后的矮塌上,沈恪微微抬眸,給那小藥童丟了一錠銀子,
“既然陛下不讓提起,這件事,你就別提了。”
“謝…謝謝沈大人,卑職絕不在提起。”
那小藥童揣著銀子,千恩萬謝的往門外走。
沈恪微微看了一眼,身邊的林公公便是走了出去,兩人一前一后的邁出華清宮殿門,便是噗嗤一聲刺破皮肉。
那小藥童的嘴被捂住,眼睛瞪得死大,到死也沒明白,柳貴妃為什么要他的命。
林公公嫌惡的擦了擦刀子上的血,重新揣回了袖子里,看向兩邊守門的小太監,冷聲道,
“處理干凈點。”
“是。”
兩個小太監見怪不怪,輕車熟路的清理血跡,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了。
側殿里,柳貴妃無力的坐在矮塌上,嗤笑一聲,看向面前的沈恪,滿臉諷刺,
“你們男人,是不是都會等到失去才后悔,是不是得不到的,永遠都是最好的?”
她說著,微微頓了頓,抬眸看向沈恪,
“他是這樣,你也是。”
沈恪微微一默,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皇帝只是不想讓你登上后位呢?”
柳家權勢太盛,若是她坐等皇后之位,勢必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威脅皇權。
“可就算是不是我,元妃,寧嬪,誰都可以,為什么偏偏是她?”
柳貴妃嘴角帶著諷刺,
“若真的只是不想讓我登上后位,為什么棲梧宮層層把守,連我這個代理后宮之人都插不了手,一切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比他的勤政殿還要好,有什么好東西好玩意兒,第一時間往那邊送,乃至于昨日里衛韞給他一刀,他第一時間都是瞞下來。”
若非昨日里鬧出的動靜過大,她也不會懷疑過去。
沈恪微微默了默,或許是男人的劣根性在作祟,恩愛的時候選擇權勢,而權勢到手,又想要美人。
北鎮撫司,錦衣衛的情報網果然夠強,僅憑著一張畫像,不過半日的時間便是查到了那錦衣公子的身份,青河崔家的庶長子,崔昶。
雖是世家子弟,但他并未科考為官,反倒是在商場頗為得意,在青河的鋪子鋪的滿大街都是,近來,來了京都。
剛開了兩家酒樓,現下在紅玉坊落塌。
“清河崔家?”
衛蓁撐著下巴微微思索,眸中漏出三分笑意,
“這崔老爺子最是厭煩商賈之人身上的銅臭味,他到是有勇氣的很。”
“所以他被逐出家門了。”
陸琰抬手拿起另一張卷宗,
“不過這小子在商場上如魚得水,單憑他自己的身價,怕是能夠抵得上整個崔家了。”
“清河崔家世代耕讀,是書香世家,崔家人向來不在意金錢這樣的俗物,所以抵不過崔昶的身家也很正常。”
衛蓁翻著卷宗開口道。
“不在意身外俗物?”
陸琰擰了擰眉梢,表示并不理解這等讀書人的高雅情操,
“可沒了身外俗物他們怎么活的?”
“大約是注重風骨之類的,我也不太理解。”
衛蓁在這點上,到是與陸琰達成一致。
她可以不愛財,但是不能沒錢!
“所以你就拒了崔家的親事,轉而跟謝家結親?”
陸琰揶揄的看了衛蓁一眼。
衛蓁揚了揚眉頭,眸色訝然,
“你怎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