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王伐紂開始建立千年世家

第二章:大河風雪堅冰上

第二章:大河風雪堅冰上!第二章:大河風雪堅冰上!:、、、、、、、、、、

昭城半封,令下三年之期,既是召集子弟,亦是通知滯留昭城的外來學子離去。

舉世嘩然,亦有迷茫之意,實在是天下匆匆,自大漢崩潰數十年來,一日三變,讓人應接不暇。

黃河之上,大寒之日,凜凜冰蓋自北而南,自然不見舟楫船夫,洛楚一行人自南國而來,昭城大邀,再也沒有比此事更重者,他舍國而來,到此處,命馬蹄裹布,車轍亦覆,誰知車馬一行,本該堅如磐石的冰面,竟有皸裂,他下車望著皸裂的冰面沉默不言,換乘一馬,寒暖一換,未曾行幾步,竟倒在冰面上,只覺刺骨嚴寒,忽有大風卷雪而來,那皸裂之處似是先前幻覺。

諸夏之人年少時各有所為,但在生死絕望前,卻崇信天命,管他黔首布衣,亦是王侯將相,不過一句,我之今日,乃天命也,語似已服,心懷不甘。

洛楚感受著臉上的冰意,只覺這是自己命數如此,他環視一周圍著自己面色急切的眾人,對孫子洛希低聲道:“這是我命數已到,不能前行,為祖父轉達遺言:弟幼時乖戾,自以身負重責,志在天下,執吳地而攻四方,數十年未睹兄之容顏,弟怯家也。

及至老邁,頭蒼蒼,步巍巍,殘燭之年,得兄相邀,欣喜涕零,乃知千秋西嶺,萬里吳國,不若兄之一言也,不若家之溫也。

今有斃于風雪之命,乃弟之過也,惟望兄勿怪,非弟不愿見兄,實天命若此,弟哀哉,頓首而拜,兄長萬年,兄長常安,愿素王昭明,永耀昭城。”

語罷,竟于寒風凜凜中,氣盡而亡,風雪落在眉間、臉頰,凄凄蒼涼,黃河之上,遍觀四野,千山鳥盡,萬徑俱滅,執南國數十年王者,觀江東風華數十年者,竟死于堅冰之上,風雪之間,何等荒謬。

大河霜冰上,嗚咽之聲頓起,伴著風聲呼嘯!

洛晉披著錦裘,望著那茫茫大雪,天地一片白,本該萬徑人蹤俱滅,卻有急促的腳步于內城中奔走,腳步起落間,氣息重喘,庭院被推開,發出略有些陳舊的發出吱呀聲,一個玉樹芝蘭的青年步入庭院中,前行兩步而后徑直跪在雪中,他于雪中叩首,額頭眉眼間到處都是掛白的雪跡,含淚高聲悲呼道:“大祖父,孫來遲了。”

洛晉聽到聲音便自屋中走出,站在屋檐下,心中已極度不安,帶著最后一絲希望道:“二郎,你祖父呢?”

洛希又是重重一叩首,幾乎將整個面部都埋在雪中,當他抬起頭時,滿面霜雪,睫毛上已掛滿冰花,哀聲泣道:“大祖父,祖父于黃河之上駕馬而前,風急雪寒,不能自行,薨于寒雪間,孫疾馳而來報喪,祖父有遺言敬告大祖父。”

洛希泣淚頓然將遺言道出。

洛晉身軀搖搖欲墜,在他的腦海中,阿楚還是當年那個明媚的少年郎,他攜著小喬于昭城大婚,何等的意氣風發。

幾十年來,他守在昭城盼啊盼,卻盼來了兄弟們一個個薨逝的消息,他扶住門間哀聲道:“阿齊為漢早死,吾哀哉;阿燕坐困囚城,郁郁而終,吾悲哉;阿楚數十年未見,竟于濁浪河上、風雪間薨,吾痛哉。

一門兄弟,何以竟徒留我一人啊!

也好,也好。

不必為素王愁計,不必為家族亡計,只是,素王還會在死亡的盡頭等待你們嗎?

我們還能有相見之日嗎?

阿楚,阿楚,你有何錯呢?

素王與伱同在!

素王將會與你同在!

愿素王能與你同…在。”

洛晉的聲音越來越低,素王還能與我們這些洛氏的子嗣同在嗎?

唐姬將洛希自雪中攙扶而起,微微嘆道:“這些年的冬天可真是越來越寒冷了,二郎快些進屋吧。”

她相伴洛晉數十年,對洛晉再清楚不過,昔年洛齊離世他便意志消沉許久,洛燕的訃告傳來時他大病數月,如今洛楚薨逝,她的夫君可怎么辦啊?

得知洛楚薨逝后的洛晉遭受了極大的精神層面的打擊,弟弟們都離他而去,年紀最大的他卻依舊活著。

當洛楚的靈柩被運回昭城葬入祖墳時,當洛晉看著洛希親手將洛楚的神位放入宗廟時,他一眼便望到了居在萬人之前的昭圣王洛陵神位。

“昔年您看著兄弟們一個個去世,也是這般痛徹心扉嗎?或許亦未曾有我這般痛吧,素王曾經站在死亡的盡頭,現在卻消失了。”

屋外是連綿不絕的寒風,一脈脈散在昭城外的支系都趕了回來,到了洛希這一代,圣痕已經基本上都消失,譬如洛齊一脈,在洛齊子嗣時就沒有了圣痕,但越是如此,昭城相邀就愈發的重要,昭城將所有支脈都召集起來,這是幾乎不曾見過的。

洛晉面色顯得有些灰敗,渾身都是濃重的藥味,就如同在藥罐子中浸泡過一般,諸脈子弟大多都是第一次見面,在這個亂世流離的時代不獨洛氏,大多兄弟一別,便是生死不復相見。

天下早已進入漢世,然昭城殿中所著衣裳卻未有半件漢服,自洛晉端為正中,左為唐姬,右為洛萱,皆服玄色金鳳錦袍,兩側數十人跪坐,或著玄衣、白衣、赤衣,皆繡金絲鳳凰,圣痕或有或無,皆垂首待言,俱為洛氏。

洛晉帶著暮色之聲于上首響起,帶著深深地疲憊,“封閉昭城召諸脈入昭城,引得天下側目。

想必諸脈心中皆有疑惑,皆有不安,不知道家族為何如何反常。

在你們都還沒有回到昭城時,我曾經想了許多次,該要如何與你們講這件事呢?

千頭萬緒,理也理不清,我該如何去告訴你們。

天塌了。

我們洛氏的天塌了。”

一言激起千層浪!

殿中眾人皆是一顫,有些難以置信的望向洛晉,這世上有許多人,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那一片天。

佛祖是佛教徒的天,天一道主是太平道的天,太上老君是道教徒的天,楚人以太一為天,秦人以少昊為天,曾經周人以昊天為天。

甚至在許多百姓心中,昭圣王亦是天。

他持著素王神杖,永遠的站在光明里,踐行著素王的意志,代行著素王的神諭。

但洛氏的天,永遠只有一個,那便是素王,至高至圣的素王上皇,他垂眸在諸夏之地,于是有一千三百年不衰的洛氏。

可現在洛氏家主說什么?

說洛氏的天塌了!

他們寧愿相信天下諸侯不愿意見到洛氏如天,進而舉世伐洛,也不相信素王上皇會出現任何的意外。

洛晉眉眼間帶著無比的憔悴,大祭司洛萱姑祖母持著神杖未曾言語,只是臉色深寒,讓眾人都不得不相信。

怪不得!

怪不得家主要召諸脈俱回昭城。

怪不得家主要封閉昭城。

果然反常之事定有緣由,但這緣由實在是過于大,大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洛晉重重咳嗽兩聲,只覺肺部的嚴寒亦溫熱了一些,嘶啞著聲音道:“洛氏建族一千三百年,歷代族長、子弟所行的道各有不同,但終究不過兩條,興諸夏道統,延家族之命。

千年來素王極少干涉家族,攘蠻夷為其一,拓西域為其二,素王之意,由此可觀。

素王庇佑,家族昌盛,千年家族,存續不絕,遍數太陽之下,未曾見別家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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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王照耀,諸夏昌盛,雖裂諸國,皆作強軍,燕拓遼東,夏守西域,吳定諸越,乃至蜀亦有南蠻開拓功業。

諸夏道統似堅不可摧也。

然天下之事,曰人力,曰天命。

素王上皇在消失前曾留下讖語,說胡人得到了天命,唯有我洛氏族人能夠平抑。

片言只語,吾不知素王所指也!

只知道蒼天前醞釀三百年,后醞釀三百年,要以刀劍、以鮮血、以火焰要融入諸夏。

素王不準!”

此言石破天驚!

自邦周時逆抗天命,延續千年,為何此刻又要如此?

洛萱都未曾聽洛晉講過此事,驚訝問道:“兄長,諸夏昌盛,胡人何以興盛?”

洛晉嘆聲道:“邦周時所生之事,難道能夠忘卻嗎?

如今遼東嚴寒,燕國皆內遷,百五十年之功一朝散也,西域夏王死,混亂一片,已經不堪大用,亦消散也。

天下從未有長盛不衰,諸夏盛時,天驕璀璨若繁星及衰時,數十年間,諸國天驕皆凋零也,繼任者不足道也。

此消彼長,胡人氣運旺盛,焉知未有不世出的天驕。

素王不知所蹤時,吾曾思慮良久,洛氏將要在這天下間如何自處?

沒有了素王,那曾經如同高山深淵的責任,還能夠背負的下去嗎?

直到吾在那宗廟中,聆聽頌圣之曲。

素王萬年,介夏昭明!

素王的神靈在天上,賜予諸夏大光明!

這正是素王的意志啊,家族因素王而生,又怎么能夠背棄素王的意志呢?

代代祖先赴湯蹈火,多少人為之犧牲,又如何能在此刻背棄呢?

若死亡會降臨便畏縮不前,我們又和那些人有什么區別呢?

縱然千難萬險,我們依舊要沿著這條道走下去。”

洛希躬身出列匍匐叩首在殿中,深深顫抖道:“大祖父,家族興亡,子弟有責,還請示下,家族當何去何從,孫遵從家主之令,至死方休。”

諸脈俱出列匍匐在地上,自上看去,如同潮水般叩首跪伏。

洛晉聲音依舊嘶啞著,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家、族、遷、徙、遼、東!”

當這句話從洛晉口中說出后,殿中又陷入了沉寂,只剩下了沉重的喘氣聲和洛晉嘶啞的聲音在回蕩。

“老祖曾說遼東的白山黑水苦寒無比,自此而生的族群皆悍勇難治,如今天下兩支自此而出的族群,一曰鮮卑攻敗草原諸部,一曰燕國先敗公孫、后敗袁紹,以尺寸之地,使漢國難下幽州,此正應老祖所言,我要家族于白山黑水間重建,我要洛氏兒郎自此扎根冰寒之所,糾集諸胡,靜待蒼天所蘊之浩劫。”

洛晉的聲音中帶著血腥的味道,匍匐在殿中的眾人皆側目,洛萱亦側身匍匐在地,而后抬首問道:“兄長,何至于此啊?

坐于中原,聯結諸國,共討胡人,豈不是更穩妥嗎?”

洛萱所言正是殿中眾人所想,洛晉面容冷峻至極道:“燕國內遷、西域紛亂、中原犬牙交錯相爭、

吳國之銳士何以越兩千里北擊胡人?燕國會放漢國過境嗎?蜀國可敢派兵過魏國境內?

況素王有言,此乃天命,能勝一時,還能勝一世、十世嗎?

洛氏是一定要踏進戰場的。

如今素王不見,紙包不住火,昭城四戰之地,我族留在中原,豈不是自取滅亡?

秦國一統六國時,我族曾避于天南,這便是異曲同工之妙。

遼東白山黑水苦寒之地,活以漁獵,但我族天生能御嚴寒,能通魚鳥,又有醫圣之心,存活不難,雖艱難困苦,至少能使家族無虞,正合家族此刻。”

洛晉話中的意思太過明顯,他不信任諸侯!

他認為一旦洛氏失去了最大的底牌,諸侯們乃至于未來的君王,一定會翻臉不認人。

洛氏是任何皇族的眼中釘,肉中刺。

昭城孤城一座,處于四戰之地,面對一國,根本沒有反抗之力。

與其四處逃亡,不若直接遁入遼東建城,那人跡罕至之所在,中原大軍絕不可能進攻那里,只有擁有諸多天賦的洛氏能在那里生活。

其言若雷,其聲貫耳,諸脈子弟俱生駭然,竟不知家主悲觀至此,然細細想來,卻只覺正是如此。

洛希又是一叩首,沉聲問道:“大祖父,孫惟從命,有一問,昭城若何?”

是啊。

人可以遷走,那昭城可怎么辦啊?

難道就此荒廢嗎?

難道就此敗落嗎?

先祖魂靈何處歸?

洛晉眼睛帶著些許迷蒙道:“昭城將會化作大澤,生靈絕地,雨林叢生,沒有人會進入昭城,直到素王歸來,代表著光明的神杖再次敲擊在這片土地上。”

澤國!

自江東萬澤之國而來的洛希最是清楚,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叩首。

天發殺機,昭城多雨,瓢潑不止,俱入黃河猶不足也,洛氏遂遷,不數月,為澤國,又經年,叢林極盛,人蹤俱絕,稱以洛澤。——《廣記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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