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武王伐紂開始建立千年世家

第八章:愿以赤血挽天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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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冬城依丘陵而建,屋舍圍繞著中極排布,中極所在正是洛宮以及英靈殿,宗廟會布置于山上的城中,說是洛宮不過是一些略顯逼仄的房屋,洛氏大部分人遷徙至此才數年,還未能建立恢宏的大城。

英靈殿前,洛氏族人及諸家諸族俱跪伏于前,愈發蒼老的洛諶手持神杖肅穆道:“十年寒霜,終鑄凜冬,俱往英魂,吾族已于極寒極北黑暗之地,矗立燈塔,素王之光將輝耀北境,安息哉,安息哉!”

十萬人皆垂首叉手同聲稱頌,“素王的神靈在天上,光輝美名萬萬年。

子孫受享大光明,福澤綿延后嗣長。”

眾人剛齊聲頌完,又頌三聲,洛諶正要走下祭壇,卻突然一個踉蹌,身體先是一晃想要站穩,而后竟徑直倒下,這突然的變故驚住了所有人,直到神杖落在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響,洛攸才反應過來,直接沖上祭壇,將洛諶扶起,大聲道:“族人俱回屋舍,各自安定。”

圍攏的眾人不得不散去,心焦的等待著洛宮消息,三日后,當懸于洛宮的鐘聲沉悶響起,所有人都知道了結局,家主果真去世了。

洛諶擔任家主十年,繼位不久便行往遼東,五載不曾見子民,又五年,洛氏遷徙至此,他最大的作為便是建立凜冬城,在洛氏族人俱遷至凜冬城后,竟然暴猝而亡,真是時也命也。

令家族遷徙遼東者,葬于昭城,使家族安于遼東者,死在極寒所在,葬禮并不繁復但很盛大,洛諶未曾給自己修建墓室,他被葬于凜冬城南,寓意回望南國。

洛攸的繼位儀式亦十分簡陋,大祭司在宗廟中為他冠上冠冕,再將神杖交到他手中,簡單的不像是傳承千年規矩頗多的世家大族,倒像是蠻荒的胡人為自己隨意戴上王冠。

洛攸站在高處望著所有正忙碌的子民,耳邊回蕩著父親的遺言:“凜冬苦寒,取食甚難,吾不憂谷物,因遼東雖荒蕪,然其土甚貴,有數年耕耘,不足缺糧,然人食谷物,只得存也,須配肉食,為父所憂者于此也,以糧喂牲、畜,馬食尚不足,況雞、鴨乎?

凜冬位于極北,與燕國交者兩千里,所行艱難甚遠,不足行商以購也,爾承君位,攬以河、山,圍而圈之,使漁、獵興盛,及至開墾糧田,使婦孺俱無缺矣。”

不曾言語家族大勢未來,不曾言語素王能否歸來,不曾言語要如何制四方狄胡,只言一食一飯,洛氏之難,足可見也,遷徙凜冬帶來的大量存糧,使洛氏數年內無后顧之憂,然近憂既解,遠慮必現,如何為十萬聚集在凜冬的子民求得生存,便是唯一所慮事。

數千漢子袒露上身,滿是晶瑩汗滴,正揮舞著手中鐵器將土層剖開,在溝渠的盡頭是樞紐,可引江水至此灌溉農田,興修水利乃提高農田產量的不二法門,縱觀凜冬城外,多有塊塊農田,溝渠田壟于其間穿過,洛氏遷徙有人力、有技術、有器具,開墾速度極快。

大江之畔,亦是一群大漢持孔眼較大的漁網乘著小船于江上馳騁,見到有大魚群便縱身跳入水中,手臂拍擊揚起層層浪,在夏季時,不需要洛氏嫡系子弟,都能捕捉到魚,只有冬季嚴寒時,才需要嫡系發動沉魚天賦,增強捕魚的機會。

凜冬城外的山林中,郁郁蔥蔥,盡是白楊松柏成片成片的原始森林,其間豺狼虎豹甚多,可食肉牲畜俱不缺少,青壯十數人各分小隊,進山捕獵,若是尋常獵戶自然難以尋覓獵物,但洛氏的捕獵小隊通常由嫡系領頭,洛氏如今的捕獵隊中有上百只海東青,大多數的獵物皆避無可避,洛氏又有甲胄、弓弩、利器、傷藥,與尋常獵戶完全不同曰捕或許有所偏頗,當以狩為準,縱然猛虎亦不過箭下鬼也。

遷徙至凜冬城后,除了寒冬太過難熬,每年都有族人死去外,所有人都發現這其實是物產豐饒之地,腳下的土地也是種糧的好土,素王所言,洛氏將于白山黑水興盛誠是良言。

果然素王從不曾有錯,唯一可惜的是,遼東嚴寒不若西域溫暖,除非生活在有十數洛氏嫡系共同展開御寒領域的凜冬城,否則常人實在是難以在極寒下生存,即便是胡人在冬季時也要遷徙到靠南一些的山林中避寒。

洛宮中,洛攸與一眾洛氏高層正商議著族中大事,經過磨礪最受重用的洛襄先向洛攸匯報道:“兄長,根據前些時日狩獵隊匯報,凜冬城以南、燕國以北的大部遼東土地,都已被不斷遷徙的胡人部落所占據,我族前往燕國唯一能行的商路徹底被截斷,如今我族已徹底孤懸北境,形勢堪憂,有胡人部落注意到了凜冬城,寒冬時他們不敢前來,但夏時未必不敢,或許戰爭將要到來燃燒。”

洛氏遷往遼東的一大原因便是因為素王上皇曾經胡命昌盛的讖語,洛攸微微瞇著眼道:“自素王上皇讖語出世,我族最想不明白的便是,胡人到底以何等方式昌盛,我族又要以何等方式去平抑胡亂,現在胡人欲攻凜冬,正可一試其族成色,尋找平抑胡命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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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洛氏的敢戰士輕而易舉的鑿穿胡人后,洛攸望著那遍地的尸體,足足有上百具,他搖搖頭,以這些胡人的實力根本沒有威脅凜冬城的實力,尤其是如今的敢戰士,經歷過遼東苦寒后,更是勝過曾經,最明顯的就是體型完全大了一圈,唯一讓他有所驚訝的便是這些胡人中有幾人的確勇猛,一錘甚至直接將盔甲錘破,不過最終還是被更有組織的敢戰士所圍殺,戰爭從不是好勇斗狠,萬人敵也需要親衛護持才能斬將破敵。

“胡人行事頗無章法,以捕獵之術,用于軍陣之道,故有此敗,這些胡人不足為慮,諸位可從中看出些什么來?”

洛攸首先對胡人做出總結,而后詢問其他人的想法,洛襄沉吟后略有些躊躇的說道:“兄長,我感覺胡人中最難纏的那幾人,有些過于勇猛,縱然遼東胡人皆頗勇武,但一個小部落而已,不應當有這么多猛將,頗有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勢翻騰之感。”

洛攸心中一直有一股說不出來的不對,此刻聽到洛襄所言,頓覺正中他心中不安處,咬牙道:“原來如此,時勢造英雄,英雄再造時勢,蒼天推動,胡命興盛,于是有英豪降于胡人中,正如同數十年前我諸夏的漢末英豪盛世,胡人英豪輩出,自然能奪盡氣運,創造更波瀾的局勢,這難道便是胡人興盛的緣由嗎?

蒼天可真是煞費苦心啊,諸夏凋零時,使胡人興盛,當真是不偏不倚,天下萬物,俱有興盛,俱有衰亡,天上的天,不獨是我諸夏之天,不獨是我夏人之天,但這與素王所愿沖突,我族逆天而行,實不得已而為之,如今且要試看一番,有多少英豪能使胡人昌盛至此,與我洛氏相比,誰勝誰負。”

洛攸語中滿懷不甘,眾人卻皆是心中一凜,他們都是洛氏真正的高層,知道逆天可沒有那么簡單,迄今為止,洛氏只有勝天半子者,還從未有真正的能翻轉天地大勢者,“自古以來,一君敗一國者,何其多也,一君盛一國者,亦何其多也,邦周時列國眾,賢君能臣在則國不敗亡,昏君奸佞在則毀其社稷,比目皆是,當加以謹慎,胡運昌盛的事實若何,還需后續再觀,不過胡人應當不會再直接進攻凜冬城了。”

洛氏的判斷很準確,胡人本就不善攻城,在嘗試后發現洛氏很強,投入和產出完全不成正比后,就不再組織前來進攻。

伴著初雪落下,林間掛上白霜,凜冽的寒風開始游蕩于遼東山川間,鹿群于林間跳躍轉圜奔騰,道道箭矢破空聲透出,一只只鹿哀嚎著倒在地上,從林中奔出許多道著皮襖的壯碩身影,常年的狩獵,使這些人奔跑起來有若虎豹,氣勢極盛,兩人一抗便將鹿尸扔在馬身上馱著,留在身上的血跡抓起地上的雪清洗一番,此行收獲頗豐,足有數十只鹿被捕獲,其中有十幾只未死,應當能圈養于山城中,成為洛氏取用的山庫珍藏之一,冬季獵物稀少,要在大雪封山前存儲過冬的肉食,是以洛氏狩獵隊大肆圍山而獵,以凜冬城的人口,遼東的獵物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再吃一百年都不可能吃的盡。

一行人正要回返凜冬城,突然見到一行數十人正往北逃來,一看那渾身獸皮包裹的穿著便是遼東的胡人,這些胡人體格健碩,身體素質驚人,在狂奔中竟然只微微喘氣,而且忍耐力極強,在林中翻越受傷一聲不吭的穿行逃命,實在是上好的兵源。

在這一行人身后追趕的亦是胡人,騎著馬手中持著弓弩,兩條腿的終究不如四條腿的速度快,逃命的胡人終究還是被追趕上打翻在地,倒在地上的胡人猶不屈服的怒聲喝道:“同為族人,你們為什么要幫著那些卑賤的鮮卑雜種來攻打我們的部落?”

“蒼天所鐘的大單于,日月所環繞,山川所應和,至高無上,生來統治蒼天之下一切生民,你們也不例外,降可活,不降便死,唯此而已,族人中已經有成為一方宗王之人,留在遼東這樣的苦寒之地,最終等待你們的只有死亡,追隨大單于,待攻入南國,伱們將得到一切你們想要的東西。”

躲藏起來的洛氏眾人聞言目中皆驚駭,待這些胡人抓著族人離去后,便快速回返凜冬城,匯報這個消息。

洛氏自然知道有一支鮮卑部落西進,在草原上興盛,但沒想到那個愈發強勢的龐然大物,竟然開始返回遼東抓胡人充軍,最了解東胡戰斗力的是自己人,源源不斷的捕奴者從那冰天雪地中將胡人捕捉,然后武裝起來送到草原上成為草原大帝國最強的戰士,這些最悍勇的胡人披甲后,能以一當十,悍不畏死,關鍵時刻一千人就能攻破一切艱難險關,燕人同樣在抓東胡人在軍中效力,如今燕國軍隊中超過一半都是胡人,能苦戰、能血戰,讓漢國苦不堪言。

洛攸等人都從中嗅到了危險,洛攸深吸口氣道:“胡人之昌盛,先是天驕降世,而后便是統一草原諸部,等到遼東亦被整合,其勢之盛,其運之隆當達到頂峰,然而天命既降,其勢便勢不可擋,我族到底要如何為之?”

大祭司久閱洛氏典籍,肅然道:“遵從素王上皇命,平抑胡命,實為逆天之舉,我族史上逆天成行之法,大致有三種,一曰天命神器,素王上皇有言,神器有逆天之能,可削減氣運天命;二曰天命之子換命,此法用之頗多,周室天命因此而延,匈奴天命以此而終,漢室天命以此而崩,然此法施展不明;三曰以血還血,以命還命,我洛氏乃是素王血裔,素王如天同齊,我洛氏自有天命于身,我洛氏之血,至尊至貴,可抵天命,家族典籍記載,昔年邦周宣公時,有敢戰士以血祭蒼天,天命摧噬減小,以及諸夏大戰,我族被天命所壓,近乎崩摧,此血一流,天命枷鎖頓松,甚至出現了武公這樣的天下英杰,這便是以血洗天命之法,嫡系當先,否則無用。”

三條逆天之法大祭司皆列出,眾人面面相覷,實際上不過是一三可用,一者為家族底蘊,三者犧牲之重,血淚之重,難言矣,洛攸微嘆一聲,很快就堅決起來,“既遷遼東又有什么不能放棄呢?以神器,以赤血,挽天傾,自吾始!”

遼東縱一千八百里、橫一千五百里,廣袤沃土,俱為諸胡所據,其氛日滋盛,而夏業衰,凜冬立極,滄海扁舟,危若累卵,有覆亡之險,傾業之禍。——《遼東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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