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香

第九章 蘇府夜談

秋天的夜晚,有些體熱的人覺得舒爽,也有那體弱的覺得冷了,恨不得裹上棉襖,又怕別人笑話。

昌平王妃因為之前小產,留下了病根,入夜了還是比別人怕冷些。好在王府什么都不缺,今天昌平王突然來了興致,叫人張羅了一鍋熱氣騰騰的羊肉,一家人吃飽了各自回院休息,當然,也叫了王姨娘。

王姨娘走之前只眼波流轉戀戀不舍的看著昌平王蘇巖,昌平王抬頭看了她一眼就撇開眼去了,王姨娘悻悻的走了,王妃把他們的互動看在眼里,用眼刀子剜了王爺一眼,不說什么,抬腳也走了。

王妃洗簌完剛躺進被子里,昌平王就抱著一匹料子出現在了她眼前“婉盈,你看,這是浙城那邊送過來的料子,看似輕薄,實際上是保暖的,明兒就讓裁縫來給你做一身好看的衣服。”

昌平王額頭上還冒著汗,笑臉相迎,肯定是趕著過來的,幾十年的夫妻了,王妃自是心疼王爺的。

“嗯,好的。相公你過來些。”王妃也微微笑著,上身斜斜的靠在床頭,青絲從肩膀一側散落下來,她拍拍床沿,示意他過來。

蘇巖走了過去,索性脫了鞋子外套,一下子就鉆進了被子里,把蘇婉盈抱在懷里。

“這樣暖和些。聽說你接了一個小丫頭回家?”蘇巖愛撫的摸摸唐婉盈的頭發。

“嗯,就是上次我和你說過的,蘇容抱著的那個小丫頭,叫做云響。”唐婉盈坐正了些。

“如果我們的女兒能生下來,肯定也像她那么活潑可愛。你說說,到底是誰害的我們的孩子啊?左右是有人看我們不順眼了,之前拿著我肚子里的丫頭說事,那倒無妨,親事長大了想辦法避開、推了便是,千盼萬盼,誰知……”唐婉盈摸著自己的肚子,聲音帶了哭腔,悵然欲泣。

“好了好了,你注意自己的身體啊,別哭,我一定會把那人揪出來的。”蘇巖趕緊打斷,吻了吻蘇婉瑩的眼角,唐婉盈的情緒才平復下來。

“他們看我不能生育,硬是塞了個王暖進來也就罷了,只是苦了你。”唐婉瑩握住了蘇巖的手。

“那有什么呢,我心里只有你,現在有了冊兒和榮兒我已經是極大的滿足了!”蘇巖又反握住了她的手,唐婉盈聽了蘇巖的話又想哭,在知道她小產不能生育后,他二話不說找了方子吃了藥——能行事,卻沒了讓人受孕的能力。

“冊兒以后要繼承你的衣缽,自是該尋個身世相當的姑娘來當世子妃。只有榮兒,從小身體便不好,這才請了師傅天天練武,這孩子性格本就淡薄冷清,我只希望他開開心心的娶個心儀的、心思善良的姑娘”

“好不容易遇見個看得上眼的丫頭,讓他們培養培養下感情,做不成媳婦以后當干女兒也是好的。你是這樣想的,我說的對不對?”王爺打趣問道。

“你又知道了!哼!”唐婉盈嗔怪到,終于笑了起來。

蘇巖心想,也不想想自己兒子多大,小丫頭才三歲半,又隔著那么遠,這算盤也打得太早了些,罷了,罷了,隨她吧。

“好了,我要睡了,你去王姨娘那處吧。”說完趕走了蘇老爺,不一會兒就入睡了。

王暖畢竟是圣上塞進來的人,不好打發走,雖說王暖出生世家,但只不過是個庶出,所以昌平王也只給了個王姨娘的位份,這府里就兩個王爺的女人,位分雖不高也沒有人敢低看。

昌平王又親自給安排了最遠的院子,說是清凈好住,平時吃穿照給,表面上和和氣氣,每周也會到她那兒宿兩宿。

王姨娘在房間里,精心打扮了一番,又點了助興的香,在一旁彈起琴來,琴聲潺潺流動,述說著彈琴人的不滿和思念。

“聽說你今天去你父親那兒了?你父母親可還好?”蘇巖一進屋便聞見了香味兒,幾不可聞的皺了下眉頭又松開了。

“嗯,一切安好。”

“我乏了,睡吧。來伺候著。”暖仗旖旎不用細說。

今個兒白天,蘇容悶了幾天,好不容易下地走路了,便帶著云響來花園里轉。

王姨娘遠遠的就瞧見了,本想避開這個油鹽不進的二公子,卻聽見一個小女孩嘻嘻哈哈喊著“蘇容哥哥抓螞蚱”,她以為是哪家的世家小姐來做客,好奇心驅使又走進了瞧,一看卻是駭了一大跳,趕緊回了房間。

在屋里來回踱步了許久,拿了紙墨筆硯準備寫信,又捏著毛筆發了一會兒呆,干脆把紙揉成團一扔,叫到“來人,跟王妃稟告,就說我要回娘家看母親。”

她和王妃二人就是這樣,互看不順眼,卻也井水不犯河水,王妃這個當家女主人的樣子還是做得足,從來不在暗地里使絆子,她也樂于接受,從不示好,也不主動去觸霉頭。

得了門牌后王姨娘便出了蘇府,只帶了娘家帶過去的一個貼身丫鬟和一個老嬤嬤,坐著蘇府的馬車回去了。

“小姐,這事可不得了啊,你要趕緊和老爺說。”嬤嬤說道。

“閉嘴,我自會跟父親稟報。”王暖厲聲說道。

到了王家,王暖先是去拜訪了王老爺的正妻李氏。

“母親,這是東海來的珍珠鏈子,這么圓潤的可極為稀有,這是女兒特意給您帶的。”王暖乖巧的說道。

“嗯,你這個女兒挺孝順。今天什么風把你刮回來了?可是有什么事兒?”李氏拿了珍珠鏈子,細細的看,滿意的點點頭。

“之前父親交代有什么動靜就傳信,今兒這事兒我怕傳信不穩靠,親自來傳話。”這話也不是亂傳的,也不是誰都能聽的。

“嗯,那你去你父親那兒去吧。”李氏擺擺手,示意退下,留下了王暖身邊的老嬤嬤。

“是。”王暖退下后又去找了父親王邵。

“可有什么事兒?”王邵雖已中年,仍儀表堂堂,不愧是世家公子出生,自有一副氣派。

“父親,我在昌平王府瞧見云響了。她在我眼皮子底下轉悠,女兒想著得親自來一趟跟你說。”王暖低著頭恭敬的說。

“好的,我知道了。做得很好,你要記得,你出嫁了也是我王邵的女兒,有我們王家在后面,誰都為難不了你,你自是要為王家多打聽打聽的。”王邵溫和的說道。

“女兒自是知道的,時刻牢記父親的教誨。”王暖低身行禮。

“好了,你去看看你娘親吧。”

“謝父親。”王暖眼睛一亮,行禮退了出去,七拐八拐走到一個小的院落。

推門進去就看見一婦人正在院子里做衣服。“娘!”王暖眼睛一熱,上去就跪下了。

“唉,這丫頭,你可小心點,叫姨娘,別讓人聽了去。”那婦人趕緊捂住王暖的嘴。

“您就是我的娘,為什么不能叫啊,我現在是出嫁的人了,他們奈何不了我。”王暖像小時候一樣,抹了抹鼻子,鼻子一抽一抽的,倔強的說道。

“好的,好的,進屋說,進屋說。”幸好這屋周圍平時也沒有什么人來,倒是不怕人多嘴雜。

“娘,這是你給我做的衣裳?哎呀你年紀大了不用做,我現在什么都有,昌平王和王妃對我都好,你看看我穿的。”說完站起身來轉了一圈。

那婦人拿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欣慰的點點頭“那就好,那就好!不過我閑著也是閑著,這天氣冷了我給你做一件,從我當你父親大丫鬟的那會兒就一直做衣裳來著,他還穿了好幾年呢,一直到你母親進府才不穿的。”

“娘,別說我父親了,您來看,我給你帶了一個簪子呢,別看它樣式簡單,這做工和用料可不簡單呢!你平時也可以帶著,沒人會注意的。”說著拿了根樣式古樸做工極好的銀簪子出來。

“好的,好的,還是我兒想的周到。”婦人收下將簪子握在手里。

“您現在過得怎么樣?王卿他娘還找您麻煩嗎?”

“沒有了,自從你嫁到了昌平王府,就再也沒找過我麻煩。唉,可憐我兒啊,才十八年紀,就嫁給了三十八的人兒。”婦人摸摸王暖的頭。

“娘,別這樣說,王爺對我可好了,吃穿都不苛刻我,還送我東西,也從來沒讓我喝避子湯,只是不知怎的肚子一直沒動靜。“王暖懊惱道。

“可是叫了大夫瞧了?”“瞧了,說我可能是氣虛血,都補了好久了。”“不著急,不著急,那王妃王爺同歲,不也二十二才有的么?”“嗯。”

兩母女又絮絮叨叨的說了些話,也不敢留下來吃飯,王暖便回了蘇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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