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繞宮墻

第五十章 物歸原主

皇帝親自參與了皇后生辰宴的布置,各方面的規格,媲美于他自己的生辰。

于初夢很有興致,有幾位赴宴的大臣從前與她父親關系不錯,她從小喊叔伯的。便一早去宴殿里,同人談笑風生聊得挺自在。

阮薇到得不早不晚。

明妃第一個擁了上來,笑靨如花:“阮妃妹妹,出小月子啦?”

阮薇面對明妃有點無語。出小月子不等同于出月子,一件是喜事,一件是傷心事,明妃這樣說出來,是唯恐她把傷心事忘了,唯恐她高興。她就是截胡之仇記到了現在,再淺顯不過。

來者不善,沒必要搭理,阮薇視若無睹的向自己的席位走去。

按位分,明妃本就坐在她身側,于是緊跟著阮薇,惋惜道:“阮妃妹妹,你也太不小心了,多可惜啊,不然如今妹妹這肚子也該有起色了。”

于初夢在人群簇擁之間,聽聞一聲又一聲茶里茶氣的“阮妃妹妹”,便示意身邊的人讓讓,往那里走去。

阮薇仍然不想搭理明妃。她到自己的席位前就發現,她比旁人的茶點多了一盅燕窩,坐椅上還鋪了層薄毯。

她剛出小月子不宜受涼,也不宜喝酒吃生冷的食物,布宴的人有心了。

明妃自然也發現了,杵在阮薇席位面前,說道:“阮妃妹妹,你是該好好補補身子,小產最傷身了。”

阮薇忍無可忍,剛準備開懟,皇后一身華服出現在明妃身旁,笑著說:“阮妃畢竟是皇上的心頭肉,不會被虧待,你可以少操點心呢。”

明妃那幸災樂禍的姿態立刻收斂了點,頷首道:“妾身也是關心阮妃妹妹。”

“關心關心自己吧,皇上近來想起你的日子是越來越少。”

于初夢所在之處,便是殿中眾人目光匯集之處,她口氣平和的這句話,落在大多數人耳中,無疑是對明妃的埋汰。

人都是趨炎附勢的,皇后當眾如此,便是告知所有人她跟明妃過不去。

明妃要針對的也就阮妃而已,哪敢跟皇后在明面上對著干,皇后嘲弄她,她只能受著。

明妃賠笑道:“娘娘,妾身承寵確實不多,遠遠不及阮妃妹妹討皇上喜歡的。”

她眼神很誠懇,用面部表情和語氣來表現自己的低姿態。

只可惜于初夢不買帳,調笑道:“一口一個阮妃妹妹,夏侯爺今日要獻個美人,那才是你的好妹妹。聽聞你這些天日日盼望著妹妹來陪你,常常喜極而泣,今日可算是盼到頭了。”

在座皆是顯赫之人,都能控制自己的儀態,可有些人還是架不住笑出了聲。

明妃臉色登時變得很難看。

于初夢不再瞧她,對阮薇輕輕說了句:“燕窩趁熱喝。”

轉身向臺階之上的鳳位走去,寬大的金縷裙擺掃過琉璃地面,上頭的金繡鳳凰灼灼生輝。

阮薇欣賞著明妃那拉垮的臉色,嘴里的燕窩也甜了幾分。

“明妃姐姐,你坐呀,別杵著了,嘗嘗這茶點。”阮薇笑著說。

明妃在阮薇身側的席位上坐下后,眾人的注意力也從他們這里散去。

阮薇心情很好的應付了幾個過來打招呼的嬪妃。她還看到齊玥跟方嬪一同進來,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落座。沒人去理齊玥,只有方嬪同她說幾句話。

時辰差不多了,大伙兒都在自己席位上落座。

明妃突然嘟囔了句:“且等著吧,皇后見了我父親送的美人,沒準比我還生氣。”

阮薇側首,蹙眉問:“為何?”

“你一會兒看到不就知道了。”明妃冷哼。

阮薇下意識的想,莫非那女子,跟皇后有舊怨?否則,何至于皇后生氣的地步?

她抬眸往上座看了眼,皇后端坐著,微微側首同身后的李嬤嬤在說些什么。

阮薇收回目光,剛拿起勺子,聽聞殿外一聲高呼:“皇上到!”

離開宴還遠著,尚是點心的時辰,有幾位臣子都未到,皇上來得過早了點。

寬廣殿中立即噤聲,眾人起身跪于大殿兩側,于初夢走下臺階相迎。

在玄瑋踏進大殿的那刻,于初夢的目光在他身后的那人身上凝滯。

玄瑋一步步走向她,站在她身側,面向眾人道:“朕已查明,當年于愛卿瀆職一案另有隱情,特召于愛卿回京,不日于愛卿將重回朝堂。”

于初夢看向面前頷首行禮的父親,五年未見,父親鬢邊已有白發,身子微躬,舉止間拘束謹慎,全然沒了當初意氣風發的模樣。

她記憶里的父親,仍是那個,走到哪里都受盡追捧的丞相,他的腰桿永遠是筆直的。

雙眼有些酸澀,于初夢眨了下眼睛,把那些不適感憋了回去。

她走到于繼昌面前,親手扶起他,溫聲道:“于大人,淮南山高水遠,您安好。”

從她做了太子妃那一刻起,人前就不能再喊他為父親。

于繼昌頷首,聲音沉啞:“一切安好,謝娘娘掛念。”

玄瑋能看出她在強忍眼淚,強行的,把自己復雜的情緒都壓抑了下去。

再到他身邊時,于初夢主動向他伸出了手。

玄瑋是喜出望外的,持著她的手,一同走向他們的龍椅鳳座。

松開她的手前,玄瑋指腹摩挲了下她的手背,輕聲道:“喜歡嗎?這個生辰禮。”

于初夢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讓眾人平身入座后,緊跟著,李公公端著兩件東西,在眾目睽睽之下,遞到皇后席前。

這兩物明晃晃的,眾人未必見過卻都識得,是皇后的金印金冊。

“物歸原主。”

玄瑋輕飄飄的四個字,殿中眾人心里頭是一片嘩然。

只是物歸原主,可這架勢,卻像是再度封后一般,這唯恐世人不知的宣告,也似乎是并不在意旁人會如何議論此事。

皇后被沒收這兩件東西,總得是出了事,總得有人錯了。

皇帝這般作為,無疑是告訴所有人,皇后無錯當之無愧。那么錯的便是他了。

世人也許會說他性情不穩情緒用事,會說他枉顧發妻情誼委屈了皇后,甚至會揣測他把于繼昌召回皇城,也是對皇后的歉意所致。這些,他都擔了。

于初夢笑納:“謝皇上。”

從進來到現在,玄瑋看見了她眼底久未見父親的喜悅,也看到她的確心情不錯,可這里面,卻似乎沒有半點對他的動容。

見過她從前的樣子,便知道,這一笑,仍然疏遠如隔山海。

阮薇望著上座,她看到皇后很克制的,不去看于繼昌的方向,哪怕她很克制,緊繃的臉頰還是出賣了她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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