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繞宮墻

第六十五章 請君入甕(十)

于初夢臉色一滯。

她還真不能確定,父親來了會怎么說,但凡父親想護著夏庸,他只要故作心虛的把事兒擔下來,夏庸就成了被冤枉的可憐蟲。

于初夢握了下拳頭,看向玄瑋:“我遭遇這樣的難堪,你若非要讓我父親得知這事,我不如死了算了。”

玄瑋無語:“你近來怎么動不動要尋死?有什么能不能好好說?”

于初夢反問:“事關清白,哪個女人承受得住?”

也是,又有哪個女人會拿清白來誣陷別人?

她可是皇后,哪怕于繼昌敢開這個口利用她做這件事,她又豈會答應。

玄瑋使了個眼色,兩位宮人便上前來拉開丹陽長公主。

這個女人不正常了有些年歲,玄瑋心里也是有數的。

“皇姐,于愛卿疼女入骨,想必你也有所耳聞,畢竟為人父母,于愛卿若是知道了這事,恐怕會當場宰了夏庸。”

“不,他不會……”丹陽下意識道。

“朕不會傳于繼昌,”玄瑋不容置喙道,“這樁丑事,皇姐也別自行宣揚了出去。”

丹陽長公主一下子垮了下來。

其實她也不確定,于繼昌來了會不會救庸兒,他在有了女兒之后,就沒來見她一面,沒抱過庸兒一次,狠心絕情的讓她覺得仿佛從未認識過他。

可他原先,

也是很疼過庸兒的。

后來于繼昌有多疼愛閨女于初夢,丹陽自然有所耳聞,

不過是個閨女,

他摘星星摘月亮的捧著她。

以至于丹陽順帶著,

恨透了皇后。更恨透了兒子還看上了一個肖像皇后的女子,她幾乎氣瘋了過去。

可兒子喜歡,

她就不忍拆散,不忍庸兒經歷她所受的苦。然而,夏定逸卻偏偏要折磨他們,

把人送到宮里去……

突然,丹陽長公主想到了什么,猛地回頭瞪向夏侯。

“是你!你利用夏秋靈害庸兒!是你!”

夏侯漠然看著她,“長公主,你瘋了。”

丹陽長公主手指直直指著他,

雙眼一翻,

猝不及防的昏厥過去,

轟然倒地。

玄瑋漠然吩咐道:“把長公主送回去,

夏庸即刻仗殺。”

宮人們正準備拖走夏庸,于初夢制止道:“皇上你答應過,這個人我來處置。”

夏庸該死也不是現在,這般大費周章,可不是只為殺一個夏庸。

宮人來稟了多次,說是于大人在太極宮求見皇后。

于初夢在亭中與阮薇對弈,

輕飄飄的應付了宮人:“本宮沒空。”

阮薇落子之后,抬眸道:“真殺了夏庸,于大人恐怕反而對丹陽長公主心生愧意。”

于繼昌在對待女人上,算不得好。

不負責任,

卻又狠不下心。

這種性格致使他在于夫人差點一尸兩命之后,

心里偏向了受苦受難的妻子,而對跋扈惡毒的丹陽長公主漸漸失去耐心,

甚至于反感,

徹底躲避。

他這樣的人,也很有可能在丹陽經歷喪子之痛后,

去安撫丹陽給出補償。

于初夢點了下頭:“就是想到此處,我才忍了下來,先活囚著吧。”

夏庸此人用處大些,拿捏了他,

便是拿捏了丹陽長公主的命脈,丹陽這些天也是求爺爺告奶奶的派人傳話來,

說要同她談條件。

阮薇瞧著這棋局,看似豁然開朗,卻又似乎峰回路轉,道:“夏侯這個人,我突然看不明白了。”

于初夢笑了笑:“他用挑釁我,來逼我對夏秋靈出手。”

丹陽知道能打壓于繼昌的只有皇帝,夏侯自然也知道,皇后也能讓丹陽萬劫不復。

他哪是送個人給皇帝,他或許一開始,就是想把那些塵封的往事送到她這位皇后面前來。

無論皇后用何種方式,早晚會撬開夏秋靈的嘴。

往事呈現在她面前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必定是對丹陽和于繼昌的憤恨。

于初夢無所謂,“我不介意被他利用,反而,我還想感謝他,讓我不必繼續被蒙在其中,得以為母親出一口惡氣。”

阮薇問道:“若是于大人,并不是來替夏庸求情的,你當如何?”

又過了三天,于初夢才去太極宮見了父親一面。

玄瑋不太喜歡他們父女見面,卻又裝作很體貼的,給了他們父女單獨相對的空間。

面對跪在面前的父親,換在從前,于初夢早就熱淚盈眶了。

可眼下,她態度很冷淡的說了句:“本宮不宜見外臣,于大人怎這般不懂規矩,屢屢來為難皇上說要見本宮?”

于繼昌跪在地上,低著頭啞然:“夏庸……可有傷到娘娘?”

于初夢淡淡道:“未曾。”

于繼昌似乎松了口氣,而后道:“只盼娘娘金安。”

他不開口替夏庸求情,于初夢反而有些等不及了,她原本就想等父親開口,懟他個無地自容的,可他偏偏沒有。

“于大人要見本宮,就為了說這個?”

于繼昌身形微動,嗓子嘶啞:“夏庸其罪當誅,娘娘不必顧及其他,只管賜他一死。”

于初夢一愣。

這該不會是父親以退為進的法子?

她沒有答復,就淡淡的看著父親,看他還能說出什么來。

丹陽長公主走投無路,一定去找過他了,他也該知道,如今女兒已經原原本本的重新認識了這位父親。

于繼昌道:“娘娘,臣昔年錯愛過一人,致使發妻受盡冷落欺辱。后知錯往返,二十多年如一日,只為彌補虧欠,只求與發妻和一雙兒女共渡一世。”

錯愛,他說是錯愛。

他說只想同發妻和一雙兒女同渡一世。

于初夢沒聽出多誠懇的意思來,只等到父親怎么峰回路轉的,婉轉的把話題引申到繞夏庸一命上去。

于繼昌苦笑一聲,道:“初初,不管你信不信,從同你母親過日子起,我就再也沒有對不住她,不納妾是為你母親,并不是為丹陽,丹陽豈能同你母親相提并論。”

這會兒,他突然不再喊娘娘,也不自稱為臣了。

于初夢對他這番話仍然沒什么感觸。

丹陽那個瘋婦當然比不上母親,就是母親那么好,他才更不應該為了丹陽,默認自己動了謀反之心,不去辯解,不去洗脫冤屈,以至于玄瑋寧可力排眾議,也不肯給他個重職。

于繼昌話鋒一轉,道:“丹陽她縱使有萬般不是,可她在你出生之前,沒與夏定逸圓過一次房。我和她約定維持見不得光的關系,就這樣茍且一世。是我對不住她,我先對你母親動了心,辜負了丹陽。她從此性情大變,抱著庸兒跳河,上吊,割腕,用命逼我回頭,是我不肯,我執意選擇了你母親,要同她一刀兩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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