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繞宮墻

第二百零八章 啼鶯舞燕(九)

于初夢在玄景那兒照顧著,阮薇剛出長春宮,就找了皇帝。

“怎么罰了言嬪?”

在這節骨眼上,做出這樣的處罰,就等于昭告了所有人,這件事另有蹊蹺。

玄溯坐下來,捏了捏眉心。

“皇兄生死未卜,

言嬪卻在慶幸靜婉出了事,朕因而動了怒。”

總不能告訴母后,說他懷疑齊言嫣跟這個事脫不了干系。

阮薇探究的目光看著他。

“言嬪會在那個場合,在你面前幸災樂禍?”

玄溯頓了頓,很無力道:“是兒子對言嬪有偏見吧。”

阮薇看看他,又看看亭外的荷花,一時竟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言嬪暈倒之時,他第一時間去抱住了,才不至于讓她臉貼地上去。

又讓寧皇后開口,

從玄景的床邊要走了一個太醫,去給言嬪的額頭和膝蓋上藥。

玄溯不見得對言嬪有多好,卻絕對不是有偏見。

“皇帝,你罰也好,護也罷,你的女人我本不該過問,只是有些問題存在,你始終去敷衍它,是過不去的。”

玄溯捏著眉心閉著眼,沒有說話。

阮薇說:“若是事關皇嗣,便不該善了。”

玄溯神色一頓,道:“靜婉或許是小產后情緒沒能舒解,才去推了皇兄。靜婉雖也可憐,畢竟犯了罪,母后要怎么罰她,

朕都無二話。”

阮薇笑笑:“以前都護著姜靜婉,這會兒倒是急著把罪責推她身上了?”

“就事論事罷了。”

阮薇看著他,

嘆了口氣:“衡親王的事,

你母后一定會追根究底的。靜嬪和言嬪,你只能留一個。”

玄溯沉默了下,說:“和言嬪沒有關系。”

阮薇起身,手落在他肩膀上,停頓片刻,離開這座涼亭。

鸚哥的鳥籠放在桌上,玄溯坐著它面前,對鸚哥大眼瞪小眼。

小朱說:“皇上,用膳吧。”

玄溯毫無胃口,喃喃道:“是朕錯了嗎?”

這廢話問得好,皇帝怎么能有錯?

小朱心想,伱存心要問這個,應該去問太后啊,除了太后,誰還能說你錯了?

不過,他還是比較委婉又實誠的說:“皇上,靜嬪娘娘同言嬪娘娘不合,早晚會出事的。”

玄溯唉聲嘆氣:“我是后來才知道她們為什么不合,我只當為了皇兄……”

小朱趕緊言不由衷拍馬屁。

很多事情幫親不幫理的,

不管靜嬪和言嬪何種不合,

那總歸是不合,不能指望她兩都成了后妃,就能好好做姐妹了。

主子明面上抬著靜嬪,還不是因為姜將軍明確站主子這邊?

到頭來弄成這樣一團亂麻,還不是因為主子想事事兼顧,哪邊都舍不得?

“皇上哪能事事料到,事事周全。”

鸚哥扇了下小翅膀,似是在認可小朱的話。

玄溯坐了會兒。

“朕去看看皇兄。”

玄景早已醒轉過來,于初夢一口一口親手喂藥給他喝。

皇帝來了,于初夢沒有理會,拿手帕給玄景擦了擦嘴。

玄景要起身行禮,被于初夢摁著肩膀摁了回去。

玄溯本是來慰問皇兄的,看著這母慈子孝的景象,說出來的話就有些尖酸。

“皇兄這么大了還要喂藥。”

二十多歲的人了。

玄景趕緊拿過藥碗,“母后,兒臣自己來,您去歇著。”

于初夢看看玄景,再看看皇帝,“嗯”了一聲,給他們騰空間。

宮人給皇帝搬了個椅子,皇帝沒有坐。

玄溯站在他床邊,冷著一張臉,說:“命都不要了?”

玄景微白的臉上勾起笑意,“這不本來也活不長。”

這敢承認,也算是對皇帝的挑釁。

有于太后在,他沒把皇帝放在眼里,皇帝也不可能對他做出什么來。

“你倒是肯承認,”玄溯刻薄道,“你就是死了,能改變什么?”

玄景說:“至少替阿言出了一口惡氣。”

不到這地步,姜靜婉不會被處置,皇帝要護著她,她哪怕不能再生育,依然風風光光的留在宮里。

而現在出了這等事,姜將軍主動替愛女請罪,于太后順勢把姜靜婉打入了永巷,這下子,是再難出來蹦跶了。

玄溯冷道:“你明知道哪怕姜靜婉死了,有些事還不能結束的。”

玄景咳嗽了兩聲,笑道:“姜將軍廢了一個女兒,八成會再送一個進宮,你別再接納不就是了?那還有誰在后宮里這樣同阿言過不去呢?”

玄溯嗤之以鼻。

“你別把你說得那么高尚,樁樁件件都為了阿言。討好母后才是正經事吧,你替她除掉了看不順眼的嬪妃,也給了姜將軍一記耳光。”

玄景翻白眼都無力了。

差點兒死掉了,拿命去討好母后啊?

“你認為,母后把姜靜婉放在眼里了?”玄景頓了頓,補充說:“何況是個不能再生孩子的嬪妃。”

如今朝堂之上根本沒有于太后容不下的人,但凡她容不下的,早就被替換下去了。

所以于太后想給姜將軍下面子這個說法,根本說不通。

玄溯道:“你以為你很懂?”

玄景笑了笑:“不管是母后,還是阿言,我都比你懂。”

兩人目光對峙著,直到玄景再次咳嗽起來。

等他咳完了,玄溯對著他的臉,說:“是啊,母后多厲害的人,對你好也不過是補償她對你的虧欠罷了。”

“嗯?”

玄溯說:“你我的生母,都是宮女出身,分別出自兩位母后的宮中,都在分娩當天死去。玄景,你敢不敢問一問母后,你生母是怎么死的?”

繞是養母再妥帖,他們都幻想過生母的模樣。只是生母身份低微,無人提及,他們也不好在明面上去惦念。

玄景瘦骨嶙峋的手攥緊了被子,死死盯著他。

“你少聽信別人胡說八道。”

他說不信,可緊繃的臉和越發慘白的唇,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玄溯添油加醋的說道:“殺母奪子,這樣的事很少見嗎?皇兄,你是個孝順的,從來沒有忤逆過母后,比玄惜還更孝敬她。可你在她膝下盡孝道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生母是如何慘死?有沒有為你骨枯黃土的生母燒過一張紙?”

玄景閉起眼睛,喘氣很粗。

他去想那個從未謀面的生母,可是怎么也想象不出她的模樣,他能想到的,都是于太后的模樣。

從小到大,是于太后管他,偏心他,不讓小皇帝和玄惜欺負他。

世人皆知于太后對他好,他自己又怎能不記得?

請記住本書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yq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