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知道自己這番話的意思吧？”
“想要重建一個堪比神圣洛曼帝國的龐大帝國，這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事情。”
黑林根的聲音有些遲疑，這讓他的話聽上去沒有多么的壓迫感。
可雷恩卻已經做好了準備。
他向后退了半步，沒有低頭，只是將視線下移，維持著立正的姿勢，看向黑林根。
“我很清楚，司令。”
雷恩開始用職務而非軍銜稱呼黑林根，在黑林根的眼里，這立刻就使得這場對話從之前的一位軍官和另一位軍官之間的談話，變成了僅發生于第七集團軍指揮階層內部的對話。
黑林根下意識的調整了自己的坐姿，挺直了腰桿看向面前這個比自己女兒還小上十幾歲的小伙子。
他有預感，雷恩接下來的話一旦流傳出去，必然會使得包括雷恩，還有自己在內的所有人受到過分的關注。
“這會是一場大戰。”
雷恩終于開口了。
“這會是一場徹底波及整個世界的大戰，一場徹底改變世界格局的大戰。”
“預計參戰人數將會是全歐陸國家的總人口的三分之一，實際人員死亡數量或許會超過兩千萬……”
“如果帝國未能在自身徹底陷入其中，且全大陸的國家都徹底進入動員狀態之前占據絕對的上風，那我們將只會迎來那個誰也不愿意看到的結局。”
“戰敗……”
舒伯特的牙縫里鉆出了這么一個詞來。
“不。”黑林根糾正了他的發言：“是滅國。”
“我們的敵人會徹底拆散帝國的疆域，將帝國分割成十個，乃至數十個不同的小國，甚至是他們的行省。”
雷恩沒有說話，他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透過面前不遠處的玻璃窗，看向外面的道路和草叢。
他已經將自己目前能打出的大多數底牌都打出去了。
不論是對戰爭未來局勢的分析，還是對未來戰場部隊戰術和戰場局勢的分析預測，都已經做到了目前的帝國工業能力和人口動員能力的極限。
帝國無法擁有二戰時蘇聯的爆兵能力，也沒有二戰美國的工業能力，目前能夠依靠的，就只有本土的五千萬接受了六年義務教育的國民，以及目前來看依舊在高速發展的工業科技環境。
因此，雷恩不能甩出太過激進的底牌。
他必須選擇可以小規模測試，并且能夠迅速獲得成效，還可以在獲得成功之后再迅速推行出去的底牌。
像是什么立刻大規模生產坦克和先進的下單翼戰斗機之類的方案，可以說是極其浪費時間。
而偏偏帝國什么都能浪費，唯獨時間不能浪費。
辦公室里的空氣開始不斷的變冷，雷恩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漸漸的流失，指尖的皮膚，肌肉，乃至骨頭都在迎來一陣陣的刺痛。
黑林根和舒伯特也是一樣。
兩個將軍不斷的對上視線，又別開，大胡子的尖端微微的顫抖，似乎在和自己說什么，又似乎是想要和別人說話。
掛鐘的指針活動的聲音都變得逐漸清晰起來，最終，在滿點的鐺鐺聲響起的時候，籠罩著整個辦公室的陰冷氣息才徹底退散。
“明天，總參謀部的人會搭飛艇到斯圖加特一趟，按理說是為了視察前線而來。”
黑林根換上了一顆香煙，朦朧的青煙從嘴角升起：“上尉，你應該帶了禮服吧？”
“如果是軍用的話……”
“讓我手下的裁縫來吧。”
舒伯特立刻就明白了黑林根的意思，他說：“總參謀部的德萊文中將可不好應付。”
“那就按你說的來。”
黑林根點了點頭，然后便按下了辦公桌旁的一個按鈕。
清脆的鈴聲響起，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旁邊的偏門被推了開來，先前的女秘書出現在房間的角落里：“父親，您叫我？”
黑林根指了下雷恩：“帶弗利格上尉去旅館安頓下來吧，從前線回來，應該累壞了。”
“哦對了，還有，給他那個小副官，我記得是叫布林克曼的小姑娘也給安排好，其他的人就安排在軍官宿舍就好。”
“我知道了。”
女人立刻走上前來，她熟絡的幫雷恩收拾好了放在桌上的文件，并搶過了雷恩的公文包，轉而就準備帶雷恩離開。
但雷恩卻早就被她口中那一句父親給嚇了個半死。
他哪里敢讓堂堂集團軍司令的女兒幫自己拎包，連忙給推開，口中還連忙說道：“沒事的女士，我自己來就行，我自己來。”
女人對雷恩的這番舉動也是習慣了，她手上剛一卸力，包就又回到了雷恩的手里。
見狀，雷恩立馬對舒伯特還有黑林根重新敬了礼，然后才趕忙跟上已經出了門的女人，心中滿是后怕。
該死的，怎么會有人把自己閨女帶到戰場上來當秘書的？
“很奇怪么？”
女人幾乎是立刻就看穿了雷恩的心思：“我的丈夫在去年因為癌癥死了，正好我的孩子也參軍了，便一直在部隊里了。”
“原來如此。”雷恩點了點頭。
“你這人還蠻有意思的。”女人放緩了腳步，看向雷恩：“居然沒有和其他人一樣先開口道歉。”
雷恩：“我認為，對于已經接受了現實的人來說，道歉反而是對對方的輕視。”
女人轉過頭，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聲音就像是馬蹄似的：“有意思的說法，難怪舒伯特叔叔會那么喜歡你。”
“將軍閣下是個直性子的人，他那次是太激動了。”
“但他從來都不會看錯人，不是么？”
“誠如您所言。”
雷恩察覺到一股熱浪從大門處涌來，幾個新到的軍官——有尉官，也有校官，正在熱浪的源頭排著隊，他們看到雷恩后先是愣了一下，但在發現他領口掛著的藍色勛章后立馬行禮。
雷恩本能的舉手回禮，卻又看到之前防空炮的班組整理好了自己的儀表，列著隊站在花園邊上的小路上。
“雷恩·弗利格上尉！”
防空炮班的班長，之前的那個少尉在看到雷恩的瞬間便跑了過來，他立刻朝著雷恩敬禮。
“你這是做什么。”雷恩很是疑惑。
然后他就聽到了對方的聲音：“對不起，弗利格上尉，之前沒認出你來，直到剛才，我們才發現是您。”
“您是帝國的英雄，請允許我們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