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九十二章論局從此無心愛良夜第一百九十二章論局←→:、、、、、、、、、、、、、、
鎮國大元帥府。
文連牧不再拿捏棋子。盤坐在棋桌前,眼睛看向窗外。
他不想承認,屬于他的棋局已經定下結果,但他不得不面對。
收回視線,坐在他對面的王夷吾還閉目在修行中。平靜之下,那暗涌的兵煞和血氣,讓他不止一次慨嘆過。
僅以修行天賦而論,王夷吾的確是他遇到過的最可怕的人。而且其人還擁有變態般的自律和努力,對于實力,永遠不肯滿足。
有時候文連牧不得不佩服。他非常清楚王夷吾有多重視重玄遵交待過來的這攤子事,別的不說,就單把他從軍中“抓”出來,就不知耗用多少人情。
然而面對突然惡化至此的局面,就連他都心煩意亂,王夷吾卻還在沉穩的完成每日修行。
低頭看著棋盤上白子將要被屠掉的大龍,他忽然很想伸手將這局棋拂亂,然而以他的智慧,當然明白這毫無意義。
這局棋是如何下到現在這般地步的呢?
當時他在用一個“假消息”引走姜望后,“剪除”重玄勝一臂,立即發起全面猛攻。
姜望不僅僅是重玄勝最信任的人,其人強大的實力和一定的名望,足夠幫重玄勝處理很多他難以兼顧的事情。
現在他一走,重玄勝手上實在拿不出什么能夠獨當一面又絕對靠得住的人。十四的身份先天決定了不可能主持大局,而且其人也不擅長這些。重玄褚良作為重玄勝和重玄遵共同的堂叔,也不便直接插手。
在姜望剛走的那段時間,重玄勝的確很有些疲于應對,抵擋艱難。
局勢一片大好的時候,不料聚寶商會忽然崩塌。
一夜之間,幾百家商鋪關門,無數產業被分割變賣。
聚寶商會的崩塌,是他早就有所預料、并且也暗中推波助瀾的。作為“盟友”,他可以順理成章在聚寶商會崩塌的過程中,吃到最肥的肉。他被請來主持重玄遵留下的生意,并不滿足于僅是擊敗重玄勝而已,而是將要這份力量做大,才能彰顯他文連牧的能力。也為他此次臨淄之下,撈足資本。
但聚寶商會崩塌得太突然了,比起各方預想的時間,提前了太多。
山崩之時,連鎖反應不可避免。聚寶商會崩得太快。連帶著它名義上的盟友,由王夷吾現在代理的重玄遵相關勢力也受波及,自己陣腳大亂。
文連牧以極其高超的手腕第一時間穩定了局勢,但他完全沒有想到,蘇奢會做出如此“愚蠢”的決定——
其人竟然在商會局勢如此艱難的時候,放棄對外部的抵抗,回過頭捅他和王夷吾一刀。直接斷掉與重玄遵的諸多合作,各種兩敗俱傷的毀約……這樣意氣用事!
作為一個毋庸置疑的聰明人,應該有大局觀的啊。應該想盡一切辦法團結盟友,掙扎求活,怎么能因為他們跟著吃了兩口肉,就立刻翻臉呢?就算發瘋,也應該分清主次,先咬死重玄勝才是!
文連牧擅長操弄人心,也有意識的把蘇奢往那個方向逼。
但蘇奢大概是被逼瘋了,崩潰了,其人“愚蠢”的選擇,一再讓他震驚。
在捅了盟友一刀,讓他和王夷吾手忙腳亂一陣后。這人竟然直接放棄聚寶商會的所有掙扎,然后只身跑到臨淄城外去埋伏姜望,欲行刺殺之事,做出此等莽夫行徑!
盡管如此,文連牧還是盡力做出了“配合”。他立刻讓王夷吾發動重玄遵留下的后手,動用重玄遵在重玄家的影響力,阻止重玄勝請動神臨級戰力。
逼得重玄勝必須在蘇奢的瘋狂中失血。或者只死一個姜望,或者死去更多。
姜望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活下來,并且反殺蘇奢,的確也出乎他的意料。
蘇奢的實力大概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強大。
這便也罷,無非是重來一輪攻防。文連牧絕不懼怕對局。
但地獄無門在臨淄城里突然發起的刺殺,重玄遵手底下的人突然牽扯到陽庭余孽復仇一事上來,就完全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什么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事又剛好是北衙負責。
有之前鄭商鳴的那檔子事在先,北衙都尉鄭世根本不賣元帥府的面子,不親自“栽贓”他們就不錯了,哪有為他們洗罪的道理。其人現在又有皇命在身,頗有窮追猛打的架勢。
而更為難的是,這歸根結底是重玄遵手底下的事情,雖然他本人交給王夷吾負責,但王夷吾卻沒有辦法調動鎮國大元帥府的力量去給予支持,同理他文連牧也沒有理由調動軍中力量。
在官面上,重玄遵的勢力,仍然只能依靠重玄遵留下來的關系。
說到底,重玄遵被困進稷下學宮,就等同于他們自縛一臂,單手與重玄勝交鋒。要不然怎么說重玄勝這一手是神來之筆呢!
因為有這樣的先天不足,所以文連牧被王夷吾請過來后,第一時間選擇窮追猛打,就是要以狂風驟雨般的攻勢,打得重玄勝無瑕自顧。用進攻保護自身要害。
但重玄勝撐下來了,并且幾次都看穿了他的陷阱。逼得他以陽謀調走姜望,而后以實力硬碰硬——這是他仔細考慮后,得出的擁有最大勝機的選擇。
然而還是沒能夠成功。
甚至到了今天,已經可以宣告失敗。
因為牽扯陽庭余孽一事,重玄家也放棄了對重玄遵手下勢力的支持,收回了大量家族生意。
只有一些獨屬于重玄遵個人的生意,還在茍延殘喘著。
在重玄勝可以預見的激烈攻勢前,文連牧實在很難有信心再說可以支撐住。
棋局總有勝負。
文連牧這樣安慰自己。
“想什么?”王夷吾不知何時已結束了修行。
“還能想什么?”文連牧苦笑:“在想重玄遵手底下的人是怎么跟陽庭余孽扯上關系的,難道是他當時為了拖重玄褚良伐陽的后腿?又怎么如此不智,在現在行動。在想重玄遵不是奪進同輩風華么?重玄家怎么就這么放棄了?想的事情太多,竟有些想不明白了。”
王夷吾沉默了一會:“阿遵跟陽庭余孽沒有關系,在齊陽之戰前,他根本不認為那個胖子真能成為他的威脅。至于‘放棄’,以他的才能,重玄家只要不是傻子,就根本不可能放棄他。無非又是那些老家伙借機進行自以為是的敲打罷了。”
“如果你能夠確認重玄遵與事無涉的話。那么從結果推斷,這件事一定是重玄勝的構陷。但他做得很完美,我短時間內找不到線索,而且北衙又絕不可能配合我們……事到如今只有讓重玄遵出來,想辦法自證清白。”
說到這里,文連牧又苦澀搖頭:“看我說的什么廢話。真是輸昏了頭。”
為了把重玄遵塞進稷下學宮,重玄勝幾乎賭上了整個齊陽之戰的收獲。
重玄遵如果能夠輕易出來,哪用得著他在這里想辦法呢?
王夷吾臉上倒是看不到什么挫敗感,他問道:“難道就完全沒有什么好消息嗎?”
“只有更壞的……”文連牧疲憊地道:“不僅重玄勝在打擊那些生意,大澤田氏不知道發什么瘋,竟也從中插了一腳。”
“答應田煥章的好處沒給他么?還是他貪心不足?”
“都不是。”文連牧搖搖頭,有些苦澀:“你以為我好處都要占盡,事情都要做絕么?激怒鄭世、得罪鮑仲清,都是權衡之下的選擇,雖然失敗了,但也都在可承受范圍內。至于對聚寶商會下手,我是想拿到更多本錢,更多的資源優勢,以壓制重玄勝。蘇奢突然發瘋……的確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在這種時候,我怎么可能‘白用’田煥章?”
他嘆道:“是田安平。誰也不知道他發什么瘋,或許單純因為我們聯絡了田煥章?”
對于田安平那個名聲在外的“瘋子”,王夷吾也不知說什么好。
“總之,就到這一步了。”文連牧說。
“我還能說什么呢?”王夷吾攤了攤手:“阿遵信任我,我卻把事情搞成這個樣子。”
他點了點自己的心口:“這里不太好受。”
“抱歉。”文連牧說:“我下了很多錯手。”
其實都是急于進攻,攻勢被化解后自然留下的錯漏。但文連牧絕不會以此安慰自己便是了。
王夷吾擺擺手,制止他繼續自責:“是我請你幫忙,這點承擔我還是有的。”
“那么。”他又問:“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或許……”文連牧說:“你可以向陳軍師請教。又或者,找軍神他老人家。”
他說的陳軍師,就是姜夢熊的大弟子陳澤青了。姜夢熊作為大齊軍神,時人都稱陳澤青承其略,王夷吾繼其武。
王夷吾搖搖頭:“事關阿遵,師父不會幫我的。至于陳師兄……他是謀國之才,他的智略不是用在這種事情上的。”
即使十分沮喪,文連牧還是忍不住翻了個有氣無力的白眼——你是真不會說話。合著我的智略就只配用在這種事情上是吧?
但他畢竟沒什么計較的心情,只抓了一把棋子,投在棋盤上。
王夷吾于是明白,這局棋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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