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心巡天

第六十一章 仙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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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無門這次出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盡管首領沒有明說,如仵官王這樣的聰明人,心里是有數的。畢竟他前陣子針對景國人攪風攪雨,就是出自首領授意呢。

但中古天路一出,他就知道這事兒沒什么希望了。

若只是一個樓約,再帶上幾個景國年輕天驕,帶幾頭不清醒的異獸……哪怕還加上鏡世臺傅東敘呢!他們地獄無門人丁興旺,個個允文允武,雖則正面打不過,多少也能搗搗亂。

現在是龍皇九子的力量都召回,近海滄海也貫通,時間空間都跨越……景國這么大手筆,他們還有什么可玩兒的?

稱得上蚍蜉撼山了!

他哪里是接到首領的消息才終止任務,是本來就已經見機不妙開溜,半路才竄轉過來。光明賢弟比他溜得還快。

其實一看到秦廣王設壇的架勢,他就已經心涼半截。這老大也不看形勢啊,這還要對著干呢。是嫌上回不夠慘?眼瞅著組織又要重建,他也在心里規劃新的事業線,那中古天路居然塌了!塌了……

老大難道還有底牌?

平等國?一真道?

仵官王此刻的驚悚,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秦廣王站在冰刻的祭臺中央,垂發仰眸,一時也恍神。

萬仙宮之爭,他和楚江王聯手,還是在田安平面前吃了大虧。憑借對萬仙宮的了解,地利優勢,又有諸般布置在先,才得以負創脫身。這也沒什么好說。

他對靖海計劃的判斷出現巨大謬誤,完全低估了閭丘文月的手筆,且一番折騰下來,沒有辦法對這個計劃造成任何影響,這才是令他深刻警醒的——他從來不會大意,但有些事情,以他當前的能力和眼界,是想都想不到。

就如盲人摸象,他摸到象腿,竟以為大象是根柱子。

憑借姬炎月神魂深處的靖海計劃相關訊息,以及一些零碎的線索,知道景國在培養九子異獸,就自以為已經看到靖海計劃的大體輪廓,認為這是景國爭奪近海權力的局。打定主意要在景國和齊國的近海斗爭里攪風攪雨……哪里想得到以姬炎月的身份實力,竟也不夠資格知道這個計劃的全部。更不曾想到,景國人居然把龍皇九子的力量從中古時代召來,直接投放到滄海,要一舉夷平海族!

偌大近海,只是勝局之后,不取自得的盤中餐,根本不放在景國的這張棋盤上。

他必須要承認,這份視野,的確是超出了他這樣一個殺手的眼界。

現在回過頭看,他在近海的諸多布局,尤其是針對靖海計劃的部分,確實是過于孱弱……

但也沒什么可沮喪,他本就知曉面前的路是怎樣艱難,現在不過是艱難得更具體了一些。

令他恍神的,是景國的靖海計劃有如此磅礴的輪廓,在前行的過程里幾乎碾碎了一切,最后卻命運般地崩塌。

有沒有他,都推行了。有沒有他,都失敗了。

他尹觀當然可以無關緊要。

那么佑國那么多年獻祭的那么多人,那么曾青之死……意義何在呢?

仵官王的聒噪,令他晃過神來,沒好氣地看了這廝一眼:“瞎叫喚什么,我還沒開始呢!”

“呀!”仵官王面具下的眼睛,瞪得很有幾分刻意,圓溜溜的:“您還沒開始,它就被咒塌了?!我的個親娘,您真是咒道祖宗,古往今來——”

“……少廢話。”秦廣王伸出手來:“我要的腦袋呢?”

仵官王趕緊搬出一口棺材,嘿嘿地笑道:“好歹是個神臨呢,只割腦袋太浪費了……我整個都弄來了,老大,你要是沒必要的話,就別破壞太多唄……”

都市王一句廢話都沒有,老老實實地在旁邊打下手,手腳麻利地揭開棺蓋——

簡單的一口薄棺,其中靜躺著一具尸體。中年人面貌,身著錦衣,已是僵直許久。死狀倒是并不凄慘,甚至血痕都不見幾處。看來仵官王對他愛惜得很。

秦廣王抬手遙招,便將此人的一只眼珠子摳出來,握在手中,但只是看了一眼,便隨手捏爆了。黏液自他的指縫間溢出,滴落在祭壇上。這過程,自是一種冷酷的描述。

“東西呢?”他沒什么感情地問。

“噢!您是說這個啊!”仵官王作恍然大悟狀,趕緊從懷里取出一只小巧的冰晶方盒,盒中放置著一顆雕刻如眼眸的玉石,偶有流光環繞其外,又被其吞沒。

他將此盒奉上,諂媚地笑道:“這東西有些稀罕,我生怕保存不當,磕了碰了,就先幫您收起來了!”

秦廣王卻也不說什么,他從來不在意手下的這些閻羅是什么鳥德行。坑騙他這個首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只要做得聰明一點,不要太沒分寸,他根本不介意。說到底,人活在世上,都是各憑本事。

只隨手將這個冰晶方盒拿住,細看了片刻。

盒中的這顆玉瞳,乃是萬仙宮之物,本是一對兒。一顆在地獄無門的叛徒手中,當然他前段時間也寫信要回來了——真好意思呢!組織都退了,仙瞳不記得還。

另一顆則是當初在海島廝殺的時候,被大澤田氏的神臨家老田煥文奪走。也是個不知道還的。

現在算是“物歸原主”!

田煥文現在就在棺材里躺著,也不必做其它交割了。

這位襲擊過烏列,爭奪過萬仙宮傳承,參與了不少隱秘事件的田氏強者,就這么悄無聲息地躺在這兒。也像當初的烏列一樣平靜。

秦廣王為這次出海做了很多準備,其中就包括對田家的布置。

都說田安平瘋,他尹觀的兇名可有假?

田安平真敢來和他搶東西,后院失火也是自找,殺一個田煥文可不夠!若非海上局勢緊張如此,他本是要殺絕霸角、崇駕兩島上的田氏主要人物。

“過來的時候,沒有鬧出什么幺蛾子吧?”秦廣王隨口問。

“不會!”仵官王拍著胸脯:“我辦事,您還能不放心嗎?我和光明兄都是悄么聲過來的,路上連屁都沒放一個,斷無痕跡!不過——”

他試探般地道:“咱們路過那冰凰島,瞧著島上風景不錯哩!”

秦廣王將那顆玉瞳取出,隨手按進了自己的眼睛里。

這次在萬仙宮,雖然有田安平橫插一杠,未能全占全得,他也拿到了他想要的。

此刻仙瞳歸身,冥冥之中已經開啟了某種隱秘。一張古老的圖卷,在他的元神海里鋪開……萬仙來朝!

這一切波瀾,都平息在體內,不為人察。

絲絲縷縷的力量,在他的眼睛四周穿梭。但他顯得漫不經心:“咱們是殺手,明碼標價做生意,是正經的生意人。你能不能收一收你的劫匪習氣?”

聲音雖輕,仵官王卻不敢聽不進去:“哈,瞧您說的!這不是向您匯報,想要孝敬您嗎?沒有您的命令,我什么都不會做。我這個人,最不喜歡惹事了!”

秦廣王并不看他,勾了勾手指,自田煥文的尸體里引出一道血髓,勾回祭壇之上,一邊信手描摹,一邊道:“行了,這具尸體收起來吧,它是你的戰利品了。”

“好嘞!”這顆甜棗仵官王開心地吃下,又開始順桿往上爬,瞅著祭壇上的血腥紋路:“老大……您這是要對付誰?”

秦廣王抬起眼睛,靜看著他。

仵官王縮了縮脖子:“您要是不想說,當我沒問。”

秦廣王卻只是勾起嘴角:“田氏主脈、神臨高手,他的瞳中水、血中髓,你說能夠對付誰?”

田氏之人當然用于田氏。整個大澤田氏,夠資格叫秦廣王用上這般陣仗的,也只有一個人……秦廣王就是被田安平打傷的?

真是……打得好哇。

“我與此賊不共戴天!”仵官王憤恨咬牙!

秦廣王哈哈地笑:“仵官王真是忠心可鑒!”

“老大,您還真別不信!”仵官王的眼神里,有幾分恰到好處的委屈和不忿:“我對您的忠誠,是在中央天牢里驗證過的!無論桑仙壽怎么嚴刑拷打,凌辱折磨,我是一個字都沒點您,我是寧死不——”

“好了!”秦廣王大手一揮,打斷他的滔滔不絕:“有時候你真該跟都市王學學。看他是多么的沉著篤定,不說廢話。”

都市王低頭:“屬下只不過是做分內之事,只懂得聽首領的話,對組織忠誠。”

仵官王杵在那里,只給秦廣王一個傷心的眼神。

“走吧,這里用不著你們了。”秦廣王直接逐客。閻羅報仇不隔夜,與田安平的第二次交鋒在即,他自己亦無太大把握。把這兩個忠心耿耿的同事留在旁邊,實在不是什么明智選擇。“你們找個地方住下,安分地待一陣子。沒有我的命令,不要擅自行動。”

“愿首領旗開得勝!”都市王謙卑地躬身行禮,而后轉身離開。

仵官王收起棺材,在離開之前,還留下了一瓶傷藥,頻頻回頭,其情甚懇:“老大一定要注意身體。”

行走在冰川上的二人組,一腳深,一腳淺。

“你說老大設壇在這里,真的會在這里動手嗎?”仵官王問。

“當然不會了。”都市王道。

這地方已經被他們知曉了,以秦廣王的性格,必然要轉移陣地。

“我想也是。”仵官王聳聳肩。

又走了幾步。

“冰凰島真的不能動了么?”都市王忍不住問。

這次他們兩個去霸角島大殺一通,搶了不少好處,吃得滿嘴流油。對于石門李氏經營多年的冰凰島,也不免動了心思。路過的時候還反復踩點,秦廣王陡下禁令,著實叫他有些舍不得。

“秦廣王既然已經開口了。”仵官王果斷地道:“我們就不要再冒險。”

“這樣嗎?”都市王略顯遺憾:“我們還特意傳消息給李龍川,叫他注意到景國的那只烏龜,明白靖海計劃的重要性……就這樣把他調開,降低了冰凰島的防御力量……這下都白費工夫。”

“什么我們?”仵官王立刻尖銳地撇清關系:“消息是你傳的,主意也是你出的。跟人家可沒關系呀!”

“……”都市王沉默片刻,攤了攤手:“大哥,我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你拜托吧。我不一定答應。”仵官王道。

都市王轉頭看著他,很認真地道:“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領袖面前說我的真名?雖說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但他這么懂詛咒,回頭咒我怎么辦?”

“別試探了。這點情報我還是愿意跟你分享的。”仵官王波瀾不驚地道:“他咒你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

“大哥,你總是這么想我……那換個要求好了。”都市王目光炯炯:“你能不能換回去?現在這個樣子……我不太適應。”

仵官王徑自前行:“你如果覺得叫大哥別扭,那以后就叫大姐。”

都市王碎步而前,保持一致:“欸,大哥——”

仵官王打斷他:“我這一生,特立獨行,從不管別人的眼光。你不能適應,是你的問題,不是我的問題。”

咔嚓一聲,腳下的冰層被踩碎,仿佛一面被光掠過的鏡子。

只是鏡中的人影,已恍惚。

陳治濤靜靜地坐在鏡子前。

當代釣海樓樓主,在這座小院枯坐了許多天,此刻出現在鏡中,形容枯槁,憔悴得叫他有些陌生。

這段時間他的確全神貫注在做封印術的思考,但心神一退出來,又是鋪天蓋地的現實。在如今的環境下肩承釣海樓,他常常會有喘不過氣的感受,只有獨處靜室,才能劇烈呼吸。

風從窗外掠進來,在屋內不安分地打著旋。

書桌尤其是它停駐的地方,但書桌上鋪開的兩張紙,無論怎么也不能被它撩動。

這兩張紙,本身并不特殊,但紙上的承載,有不同的沉重。

左邊那張寫得密密麻麻,寫的是他對封印“天人態”的最后思考,旁邊幾乎與書桌齊平的書堆,以及紙簍里堆滿的廢稿,都是這張薄紙所載內容的預演。

另外一張攤開的紙,是信。

這是一封宗門實務長老楊柳寄來的信,信上只簡單描述了一下近海現在的形勢,其它什么都沒有說,算是對孤身在神陸的宗主的匯報。

兩張紙都不能被風帶走。因為前者承載著思考的重量,后者荷載著……陳治濤的心情。

景國籌備多年的“靖海計劃”,以一種轟轟烈烈的方式,宣告了失敗。

中古天路的坍塌,動搖了整個東海。他雖遠在昌國,也能憑借釣海樓之主的位格,遙遠感受。

危尋生前所留下的布置,至此全部宣告無用。

一生心血在水中。

盡管陳治濤一早就拒絕繼續推進與景國之間的合作,還把釣海樓遷到小月牙島,戰略上全面收縮,以保全傳承為主,不肯再擔半點風險。但在景國強行推動計劃之后,也很難說心中沒有別的期待——拋開其它不說,那是師父生前留下的最后痕跡了。

祖師成就超脫,釣海樓在上一次迷界戰爭里大獲全勝,稱雄近海,也必然在靖海計劃里占據重要位置,再借中古天路,一舉完成靖海偉業……

真是一場鏡中的碎夢。

最后他起身,搖搖晃晃地往里間走:“累了,去睡覺。”

這句話沒頭沒腦,但他知道那人聽得見。

只是他也不知,那人現在,還算不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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