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武臉上綻開了笑容,他一直都喜歡陳相君,不過
相晴不知道的是,她被問罪后,陳相愿意辭官來留她一命,卻被皇帝斥責,陳相君又被人暗中下了絆子,查出他考場作弊,雖未被下獄,卻被皇帝親自下旨永遠不能再參加科舉
眼前這個虎頭虎腦尚未脫去稚氣的小男孩跟以后那個長大了滿臉都是憤怒失意的陳相君重合起來,還有他不甘的話語:“這樣一來,我要怎么給姐姐翻案,怎么替陳家爭光。”
賀云武收回思緒,對陳相君微微一笑:“姐夫給你帶了個小玩意兒,等會給你。”
陳相君點點頭,朝陳相身邊靠去,掂起腳尖打量著陳相懷里的小嬰兒,仰臉問陳相:“爹,我能不能抱抱啊。”
“胡說,你能抱動嗎,萬一摔了怎么辦?!”陳相抱著苗苗離他遠了些。
相晴將陳相君拉過來,他頭上還散發著熱氣,額角沁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淌了下來。
“姐,你怎么這么久都不回來。”
相晴將帕子掏出給他擦汗,一邊擦一邊說道:“我這不回來了嗎?娘已經嘮叨過我了。”
陳相耳朵一動,相晴居然叫了小楊氏“娘”?小楊氏從沒告訴過陳相這些,但陳相是知道的,相晴只規規矩矩叫母親,不肯叫小楊氏更為親密的娘親。
他朝小楊氏望去,小楊氏得意的朝他揚一揚眉。
相晴怔怔的打量著陳相君,他剛剛跑得快了,渾身都散發著熱氣,帶著男孩子特有的成長期的味道。
臉型是小小的心形臉,微微翹起的圓鼻頭,以及和她一樣因為黑眼珠格外大而顯得幽深漆黑的杏眼,只是皮膚隨了陳相,沒有那么白。
還像模像樣的穿了個天青色素面的緞袍,上面不帶半點花紋,有些拘謹的跟自己對望。
她忽然含淚笑了,伸出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臉,使勁搓了搓。
陳相君“哎喲”一聲,拘謹散去,嚷嚷道:“疼啊姐姐!”
弟弟前世來看過她,她當時并不知道那是弟弟,可是現在知道了。
陳相君長相并沒有變化很大,只是當時她在牢里還滿心倉皇的等著最后的宣判,所以根本無從分辨這個滿臉憂郁卻還強顏歡笑的沒有表明身份的年輕人是誰。
一定是出事了,相晴看了一眼滿臉溫柔的小楊氏和凝神注視著苗苗的陳相,心里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枉她自作聰明,以為自己已經跟陳府脫離了干系,所以不會連累到陳府,但看前世陳相君的樣子,顯然是自己一廂情愿了。
小楊氏看到她眼里一閃而過的淚花,用一種詢問的表情看著她。
相晴“嗨”了一聲,拿帕子抹淚花說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生完孩子老是這樣無緣無故的哭一場,又想弟弟這么大了,我都快把這小子的長相忘記了。”
小楊氏氣道:“這能怪誰,可是爹娘攔了門不叫你回來?”
相晴忙陪笑道:“是,是女兒的不對,以后一定經常回來,到時候爹娘不要嫌煩才是。”
“說的什么話。”小楊氏抿嘴一笑,見院子里李嬤嬤已經垂手站著了,就跟相晴說道:“坐得久了,走,陪我出去看看我給你挑的人。”
相晴從陳相懷里接過苗苗,苗苗驟然從溫暖的懷抱里抽離,撇了撇嘴,想是聞到了娘身上熟悉的味道,這才繼續呼呼大睡。
陳相君想跟著出去,被陳相叫了回來,問了兩句功課后說道:“我跟你姐夫有話要說,你可在旁邊聽著。”
陳相君瞬間收了臉上的表情,恭謹道:“是。”
又問賀云武:“你剛剛話還沒說話,是還有什么事情嗎?”
“是,岳父您看。”
賀云武從袖筒里拿出一樣東西來。
“這是”
“弓弩?”
陳相又看了一陣,不對。
他身為首輔,皇帝是個不問世事的,所以他得處處操心,工部事務也不是不熟。
賀云武將弩遞給陳相,讓他仔細看著。
陳相接了過來,入手冰冷沉重,黑色的生鐵材質,淬了火的表面閃著變幻的虹光。
正中雙卡槽,下有暗盒。撥動機括,寸許長的弩箭嗖地發射出去——到這里都并沒有什么出奇之處。
但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就不需要弩箭下面嵌著的暗盒了。
不過是半息之間,那邊弩箭還飛在半空,暗盒里的機關已經自動彈起,原先弩箭射出留下的空位已經被另一根從暗盒中彈出的備用弩箭取代。
“咔。”手里連發弩上的弩箭完全卡入卡槽的聲音和射出弩箭擊中門口木柱的聲音同時響起。
竟然能在擊發的同時自動將備用的箭上弦!
陳相之前并非沒有見過所謂的連發弩,但那些都是以增加卡槽為手段。一張弩中設計多個卡槽,以期達到可以連續擊發的目的。
當卡槽里所有的弩箭都射出去之后,還是要手動填裝弩箭的。
但手里的這張顯然并不需要,甚至可以單手操作,只要暗盒里的弩箭足夠,理論上是可以一直保持待擊發狀態。
若是改良成為大型弩機,完全可以在暗盒下設置裝填口,一人瞄準,一人裝填……
那豈不是可以源源不斷地射出弩箭來?
什么建奴什么倭寇,哪還用得著傷神?
“岳父,以您看來,這弩可以仿制嗎?”
陳相略一思索,雖然弓弩是軍中物事,但也歸工部督造。
仿制弓弩這種事,為什么他不去找自己在兵部當差的父親,而是找上了自己?
這連發弩雖然精巧,但畢竟是戴在手上的小玩意,仿制起來并不難。
只是若要改成能在軍中正式使用的床弩般大小,就不是簡單的縮放能做到的了。
“此物從何而來?”陳相沉聲問道。
賀云武早有對策,張口說道:“是在福建所得,據進獻此弩的軍士稱,是從敵軍中繳獲而來,但看其制式材料又像是西洋物事,但他也曾遍搜過那倭寇的大營,這種連發弩卻只有此一件,想來也是那賊人偶然從別處所得。“
他停頓了一下,似有些靦意:“小婿回京之后,一直忙于留京之事,又怕此物被泄露出去,被有心人窺見秘密,所以一直未曾和人提起過。”
玄清師太并未讓他保密,但看她的意思,顯然也不太想讓人知道。
陳相君看得目瞪口呆,幾次躍躍欲試想伸手去摸,“姐夫,你剛剛不是說要送我禮物嗎?就送這個給我好不好?”
陳相瞥了自己突然變得活潑的兒子一眼:“你想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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