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已開,外頭賞花賞鳥賞魚的貴婦們已經陸續回來,各自坐下后,要顧及儀態緩緩而來的李湘竹才發現自己的位子被人占了。
黃家小姐靠在許家小姐肩頭嬌笑道:“李家姐姐,我跟許姐姐好久沒見了,您就讓我一下,讓我許姐姐說說話吧。”她年紀小,還長了一張未褪去嬰兒肥的臉,這般婉轉說來,若是李湘竹不讓,倒顯得她無禮了。
許家小姐也似笑非笑的盯了李湘竹,啟唇說道:“湘竹妹妹見諒。”
開玩笑,誰愿意跟她坐在一起?憑白被趁得丑了三分?
李湘竹咬了唇里的肉,一言不發,扭頭走了。
要說這城里貴女誰比高月湖更不受歡迎,那自然是李湘竹。
雖說姐姐是容妃,但她家實在是底子太薄,雖有眼皮子淺的下官前來巴結,一時半會兒也進不入貴女圈。
可容妃心氣高,一心想提拔娘家,趁著康寧帝對自己榮寵有加,暗地里令宮中嬤嬤教了李湘竹規矩,以方便她日后嫁入高門,給自己也尋個得力的援手。
但她忽略了一點,李湘竹的美貌,實在是太過驚人,貴女們對她雖然的確是嫉妒,但貴婦們也不太能瞧得上她,除了地位,大概也是因為正房太太不需要長得這么好看,娶上這么一位夫人,倒引得爺們不干正事了。
就是那中等一些的人家,稍微清明些的,也知道這種驚人的美貌,對一般人家來說不是什么幸事。
高門可不是好進的,李湘竹冷了臉想著,京城各種宴席有時候會看在她姐姐的面子上給她下貼子,但更多時候她都像個邊緣人,被人擠兌也是常有的事。
就比如此時,她走過的地方大家紛紛扭頭,沒有人愿意讓她坐在身邊。
無非是嫉妒罷了,李湘竹心里冷笑著,淡淡掃了一眼,見鄭國公家那個丑丫頭旁邊還有位置,就踱步過去,想要先湊合一下。
相晴跟徐琳琳說著話,眼睛還留著一絲余光瞧向高月湖和張含玉。
就瞧見李湘竹剛想坐下去,丫頭們就端了湯上來,接下來順理成章的,李湘竹不小心碰到了湯,灑了張含玉一身。
相晴離得有些遠,不知道高月湖是怎么設計的。
只有張含玉看見,是侍立在高月湖身后的丁香伸腳絆了那端湯的丫頭,高玉湖又踩了李湘竹的裙子,差點讓李湘竹摔倒。
高月湖順勢站了起來,移開了自己的腳,看了李湘竹喝道:“你為什么把湯灑到含玉身上?!”
那湯實在十分的燙,要不是冬天衣服厚,張含玉就要被燙傷了,饒是如此,熱意透過衣服,張含玉還是覺得腿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她下意識的捂了下小腹,隨即又松開了手,白了一張臉看著高玉湖動作。
只可惜了今日的紅裙了,這一污,怕是再也穿不了了,張含玉胡思亂想著。
李湘竹氣笑了,她剛坐下來,就覺得裙子被人扯了一下,還想抬頭問高玉湖是怎么回事,卻不妨高玉湖兇神惡煞的先發制人了。
于是她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毫不退讓的說道:“我倒想問問你什么意思呢?你為何扯了我的裙子?”
高玉湖嗤笑一聲,尖聲說道:“我拽你的裙子?你在信口胡說什么?人憎狗嫌的不自知,非要往我們桌前湊,就知道你不懷好意,可含玉也沒得罪你什么啊。”
眾人頓時側目,高玉湖這話說的,實在太過......太過沒有自知知明了喂!
李湘竹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盯著高玉湖一張一合的嘴,腦子里一陣陣的發暈,一時也想不起怎么反駁,張嘴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么。
這邊的異動早已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相晴也趁此光明正大的看戲。
這種小把戲,真的跟書上一模一樣啊,相晴看了看周圍,見大家都是兩眼放光,竊竊私語的不知道說些什么,竟是沒一個人勸兩聲。
唉,還是見識太少,放現代任何一個X點文學網女頻讀者,都該知道接下來要飛什么幺蛾子了。
這些被家里保護的很好的閨秀們,竟然都還覺得這只是尋常口角。
本著不招惹是非的原則,女孩子們看了幾眼,便又將頭轉了回去,自顧自聊起體己話兒來——耳朵自然是在聽的,但誰也不遠落下搬弄口舌的名聲。
高玉湖心里本來慌張不安,但這么一鬧,反而冷靜下來。
低頭看了瑟縮的張含玉一眼,又看了氣得臉色發白的李湘竹,才得意洋洋一笑,拉了張含玉去換衣服,剩下李湘竹被身邊的丫頭低聲勸慰著。
戲肉來了,相晴一笑,對徐琳琳說道:“我得出去趟,剛剛喝了太多茶水。”
徐琳琳點點頭,喚了青巧帶相晴和川樸出去。
一場小風波過去,席間眾人猶自回味著,不時看上李湘竹兩眼,也沒人注意相晴的動作。
待出了門,吸了一口外頭冷咧帶著幽幽香氣的空氣,相晴才舒坦了些,隨著青巧向外走去。
徐府四五代經營,徐次輔雖大器晚成,但祖上也是作官的,再加上下面幾房又個個爭氣,所以徐府雖在繁華地段,但還是占地不小。
青巧在前面引了路,見相晴和川樸又不是太急的樣子,只得也放慢了腳步。
園子臘梅開得最好,幽香一陣又一陣的傳過來。
相晴張望了下,問青巧道:“剛剛高家小姐和張家小姐去哪換衣服了?我見張家小姐面色蒼白,想去瞧瞧她。”
青巧不疑有他,想了想說道:“穿過花園就到了。”
園子里稍微有些冷,相晴將披風往上拉了扯,一簇白毛挨在臉上,格外的溫柔暖和。
剛往前行兩步,忽然聽到前頭有一個清越的聲音說道:“反正到時候你去幫我講兩天課,那些個機關精巧玩意可是你家的拿手好戲。”
“陸永陵?!”相晴心里一跳,他怎么在這兒?來不及細想,就已經看到陸永陵和徐桐春相偕而出。
青巧也吃了一驚,帶了相晴和川樸趕緊轉身。
陸永陵只瞧見紅披風一閃,就停下了腳步。
徐桐春疑惑道:“前頭不是已經開宴了么?怎么這時還有人在賞花?”
陸永陵瞧著那飄然而去的一抹紅,不甚在意的說道:“怕是有女眷出來散酒氣,咱們換個地方走。”